“哎呦,我的师父,您可悠着点儿吧!”钟月葭赶紧跟上李意言的脚步,刚才师父突然窜出去,就把那小子给教训了一顿,都快把她给吓死了,其他人不知道李意言的身体情况,她可是一清二楚的。
只是师父为何突然这么激动呢,刚才那人提到了什么?易达祖师?这是什么?佛祖的好兄弟吗?
距离李意言体内的毒上一次发作,已经过去了两年,而上一次毒发的间隔是三年,时间快要到了。
师父现在这么急着教她轻功,让钟月葭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就好像是师父要尽快地把所有的一切都托付给她一样。
可是,师父把一言堂的一切都托付给她之后,他要去哪里呢。
不行,自己一定要跟在师父的身边。
“师父,您应该反思和检讨。”钟月葭端着一碗药敲响了李意言的房间,义正言辞、正义凛然地说道。
李意言指着自己,“你是说我?”
“好呀,钟月葭,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天底下哪有让师父反思的徒弟!你给我——”
没想到钟月葭直接把药碗往他手里一塞,“师父,今天遇到的那个自称是什么同道盟的弟子,您为何上一会儿还在和我说话呢,我一眨眼,你就冲上去了?你之前是怎么说的,和我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所以一言堂上上下下的打点都交给我来做,您的徒儿我呀可是忙前忙后,夙兴夜寐,好不辛苦呢,就是为了师父您的身体着想,可是现在看来师父您自己倒是一点儿也不爱惜自己,那何必让徒儿劳心劳力呢,还是您自己上吧……”
李意言现在的心情非常痛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没从老船公的身上看出来,他们家有话痨的这个体质呢?不过,或许从自己被那老船公强行塞了个娃开始,就能看出来这一点了。
“不是,月葭,你先停一停,咱们讲道理啊,今天遇到那个事儿是突然发生的,我也只是担心其他弟子,所以才上去查看的对不对?而且我也确实是身体不舒服呀,我都没有用手去碰他?”
李意言看着钟月葭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爆发为一声“师!父!”
“师父!您还有脸说?之前都来过多少强行要闹的人了,每次不都是我解决的,今天明明是您不想和我讲话了,所以才抛下我跑了出去!而且您不用手去碰,难不成用红练出手就没有消耗内力了吗?最重要的是,您现在还在狡辩!简直罪无可赦!必须要喝上五大碗药才行!”
“不是!钟月葭你是一言堂堂主还是我是一言堂堂主,有这么对待堂主的吗?是不是我之前太溺爱你了,你现在怎么连在自己的师父都敢欺负呢?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我不用喝!”
钟月葭双手一叉腰,“是!您的身体你自己清楚,可是您自己不爱惜,徒儿看在眼里,只好多付出一点了!再说了,熬都熬了,你不喝就只能倒掉了!”
“钟月葭!你真的是!”
“师父,你真的是越来越无理取闹了!简直比我小时候还不如!”
李意言摸了摸鼻子,钟月葭这话拿捏住了他的死穴,一个是减省,刚从清水剑派逃离的时候,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块少华派的玉佩。
一开始的时候,两人还要掩藏踪迹,所以很是过了一段艰苦的日子。
李意言倒是从小过惯了苦日子,所以还好,可是他没养过孩子,却也心疼钟月葭的境遇,所以尽可能地从自己的用度里面省出一些给钟月葭多买些吃食。
那段时间,他的身体本来就受了伤,也没有得到很好的照料,再加上中了毒,一直在暗中损伤他的身体。
到现在了,这部分亏空也补不上了。
钟月葭瞧见过李意言高烧还带着自己在林间赶路,结果走错了路,让两个人多走了二十里山路的样子。
所以她很清楚,李意言现在的身体状况,也知道他并不爱惜。
钟月葭有的时候真的看不懂自己的师父,人人都惜命,可是她师父却好像并不在乎似的。
那就让她来替师父在意。
而此时的温绯乐收到家中传来的一封密信,“南州出现了个名为‘一言堂’的组织,其所在地被百姓传称为药谷。”
飞鸽从少华派的上空飞过,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眼睛。
李意言觉得钟月葭这丫头有的时候真的是不能多说话,她一说什么,不好的事儿准得找上他师父。
就在她灌完那五碗补药之后的三两天,夜间李意言是被痛醒的,“附骨”沉寂了两年,再次找上了门。
李意言一边吐纳调整呼吸,试图让这可怖的痛苦能够减轻些许。
一边想,千万不能让这丫头知道,否则到时候又要担心半天,还会疑心……
只是天不遂人愿,这一次附骨发作的时间间隔变短,而且发作的时间也变长了,第二天天光已经大亮,可是却丝毫没有放过李意言的意思。
钟月葭这一次倒是比之前沉稳了许多,赶忙上前查看了一下李意言的情况,然后出去拿镇痛的药,还有擦脸的布巾和脸盆。
这镇痛的药虽然没有太大的作用,但是也总比没有要好一些,钟月葭在照料了一下李意言的情况之后,就轻轻把门关上,坐在了自家师父门前的台阶上。
李意言直到第二日的傍晚才走出房门,一出来就看见靠坐在自己房间门口的钟月葭。
“这丫头!”小声念叨了一句,上前拍拍人,钟月葭迷糊了一下之后很快清醒起来。
“师父!您没事啦!”
李意言挥了挥衣袖,“我能有什么事儿啊?”
刚上前拉住李意言衣袖的钟月葭,脸色一变,放下手中抓住的袖子,“还说没事,徒儿都快要担心死了。你以后再这么口是心非,就惩罚你天天发作,啊不对呸呸呸呸呸……换一个惩罚,惩罚你天天给我喝苦药!”
李意言心虚地移开视线,为了不让旁人打扰李意言的休息,钟月葭让今日周边村庄的村民休息一日。
在钟月葭之后,李意言也收了不少弟子,大部分都是由钟月葭代为教导,偶尔他去指点几句。
或者也可以说,那都是钟月葭的弟子,这部分弟子都住在一言谷深处的空地中,今日也没让他们出来。
“你现在安排起事情来,倒是井井有条的,不错!”
钟月葭没好气地把饭食往桌上一砸,“给我吃!”
李意言小心地拿起碗,现在她这个徒弟真是比他这个师父还凶。
不过两人都没有再提起李意言体内的“附骨”,两人都心知肚明,毒发越来越频繁,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身体已经愈发虚弱,毒素可以肆意地在他的体内张狂。
即便李意言现在的内力已经修炼得比之前还要浑厚,可是后来,他能够感觉到,内力已经无法帮助他抵御毒素的入侵。
他的身体就好比一个纸灯笼,在里面点再多的蜡烛,也无法改变外面那层薄薄的纸,甚至如果烛火点得太盛了,反而会把外面的那层纸给烧了。
李意言看着山谷内的景色,八年,自从他在那个雨夜离开清水剑派,已经过去了八年的时间。
昨天那个来一言谷内放肆的同道盟弟子已经被弟子们的针灸折腾得不轻之后,连夜逃跑了。
有弟子问钟月葭,“大师姐,万一那小子跑出去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咱们该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来一个打一个,来十个打一群,平日里让你们习武是做什么用的?”
钟月葭脸上满是不忿之色,都怪这小子昨日来闹事,否则师父也不至于生气,所以昨天毒发,真是便宜他了!
话虽这么说,但实际上李意言很早之前就做了两手准备,他并不想和之前的任何人、任何事,乃至于与中原武林或者不归宗,再产生任何交集。
哪怕是魔教把中原武林的人都杀光了,或者反过来,李意言也不想管,所以在一言谷建立的过程中就设下了重重保障和防御措施。
毕竟都已经霸道得叫“一言堂”了,哪里能够容许别人放肆。
李意言原本都已经把从前的事情给淡忘得差不多了,可是昨日那小子又让他重新记起来,他还有深仇大恨没有报呢。
现在的李意言终于明白何为“江湖恩怨”,为何始终不能和平下来,就是因为仇杀一旦有了开端之后,你杀我好友,我反杀你亲朋,一击不成,就蛰伏十年,如此一来,世世代代,杀戮不休。
而单凭药师,悬壶济世,救得了别人一时,却救不了别人一世。
若真的想要结束这一切,除非是出现像魔教入侵这样更大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放下个人的恩怨,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他这些年一直在想,能够培养出唐孟楠那样的人清水剑派,掌门徐厉前为何要把他的失踪对外宣称是畏罪自戕,因为只有如此,才能让整个武林都产生危机感,才能团结领导众人,都听从他的号令。
可惜魔教似乎也识破了他的计策,在整个武林都拧成一股绳的时候,按兵不动,没有行动,让众人在时刻紧张中反而逐渐丧失了警惕,反而出来认领了易达祖师的死是魔教所为,让众人在高度紧张的同时,产生恐惧。
两派相争,也和世仇一样不死不休,没有尽头,除非能够出现一个人能够结束二者之间的恩怨,如九幽神女一般,统合双方,否则这个世道只会越来越乱。
可是,为什么李意言要成为斗争中的牺牲品?
他做错了什么?
他现在只想偏居一隅,把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保护好,不想管天下之事,是不是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