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做什么?”
李意言放下筷子就想挣脱开,可唐运思摁住了他手腕上的命门,“唐运思,你小子,可真是长本事了?还把不把我当你半个师父了?哎呀,我就是昨日跟你温师兄动手,内力运岔了,我自己调理一下就行了!我自己就是药师,还能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吗?”
“正是因为把师兄你当做师父,我才要替你把脉,我敢问,你这事儿跟温师兄说了吗?没有吧?肯定又想瞒过去,然后自己扛着!”
李意言诧异地看着唐运思,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他眼中,唐运思一直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什么时候对他这样没大没小了,这般行事作风,倒是和他另外一个“逆徒”比较相像,不会是接触多了,跟着学坏了吧?
答不上唐运思的话,又被拿捏住了手腕处的命门,李意言叹口气,把手往桌上一放,一副任凭对方施为的样子。
李意言心想,或许唐运思聪不同的角度,能对“附骨”有些新的发现也未可知。
“师父,换只手。”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唐运思的神色却越来越凝重,这个结果也算在李意言的预料之内。
“不用了,换只手也是一样的。”
“不行,师父你先用饭,把左手伸出来就好。”
李意言笑了下,依言照做。
对于唐运思这个徒弟,或者算是师弟,他最欣赏的一点,就是跟他一样,遇到与药道有关的事情,便总想着一头扎进去研究,一门心思的。
李意言把筷子放下,唐运思也把完了脉,帮李意言把袖口整理好。
“怎么?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还活得好好的呐。”
“师父,到底是何人所为?”
“……不知道。”
闻言,唐运思忍不住抹了一下眼睛,可刚抹完眼中又已含泪。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唐运思昨日才寻回自己的师父,可是今日却发现他经脉如冰层下涌动着岩浆,内力奔腾,而冰层之上不堪一击。
若是普通人的脉象如此,早已命不久矣。
也唯有李意言,上方的冰层依靠着下方的岩浆勉强支撑,二者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可一旦有一方的力量强弱有所变化,或者是冰层将岩浆冻结,或者是岩浆将冰层融化,届时便是他的丧命之日。
“运思,不是我说,你多大个人了是不是?怎么还抱着师兄哭呢?我也……我都还没哭呢。我就说不让把脉吧,你这现在……还反过来要我哄你……”
唐运思眨巴两下眼睛,“我哪里需要人哄了?李意言,你还跟我说是内力岔行?钟姑娘说得对,你又想跑!”
“不是,我怎么就在你们眼中成了一个……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骗子了?确实是昨日和你温师兄动手的时候,内力用得多了些,这也是事实啊,我可没说谎——”
“李意言,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我现在就去告诉温师兄!”
李意言有些郁闷,怎么一个个的都觉得温绯乐能治住他还是咋地呢,还跟温绯乐告状,这些小的,真是岂有此理!
“回来!你给我回来!”见唐运思这实诚孩子真的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李意言一把将人拉住,摁住坐下,“你想过你温师兄的脾气没有?”
李意言皱眉倒了杯茶,“再说,他知道以后又能如何?他先前药术便不如我,是在剑术上开了窍,又不是药王再世。只不过,徒增一个烦忧之人而已。”
“可是,以师兄你现在的身份,做什么都不方便,有温师兄在,起码能多一人为你搜寻救治之法。”
李意言又没好气地看了唐运思一眼,真是恨铁不成钢,“你温师兄现在又不是药峰弟子,他能找到哪些人?难不成要把剑架在别人脖子上,逼着别人替我想法子吗?”
唐运思这才方有些回神,“我明白了师兄,我这就回少华派去查阅古籍,也旁敲侧击问问峰主。”
“这就对了嘛,”想到少华药峰,李意言有些犹豫,还是问出了口,“少华药峰还承认我曾是门下弟子吗?”
唐运思见李意言问起这个,怕触动师兄的伤心事,觑着李意言的脸色,却见他脸上一直十分平和,并无什么波动,“药峰其实一直想在弟子名录中保留您的名字,但是掌门受到武林中其他门派的压力,迫不得已才……”
过去了七年,李意言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他倒不是介怀此事,“之前,我走得匆忙,你可知我先前留在药峰的物品现在何处?”
“物品?”唐运思沉思,随即确定地摇摇头,“当时掌门带着人来药峰搜查过,可是翻了个底儿朝天,也只找到一些日用品,并没有搜到其他特别的东西,还为此大发雷霆呢,说是你必然早有准备要远走高飞,所以才把东西都带走了。”
这么一说,李意言也觉得奇怪,他留下的一本笔记不说,另有一本从荆远客那儿得来的《幽兰药术》,这两样东西若在药峰小院,是肯定会被人注意到的,却没有被发现,会是谁提前拿走了呢?
李意言撇开此事不谈,“不说这个了,你一口一个师父,又一口一个师兄的,那我岂不是和你温师兄差辈分了?”
“啊!”被这么一说,唐运思细想一下,好像确实是如此,但他很快相通了,“无妨,那就各论各的!”
这一下子可真是让李意言乐不可支,“你信不信,若是让你温师兄听到这话,他非打得你满院子跑不可!”
“那师父你得护着我呀!”
“我与你年岁相差不大,而且在江湖上也称得上是声名狼藉,怎么就这么想认我当师父?”
李意言很好奇。
唐运思赧然地挠挠头,“毕竟是因为见到您在赤水惊才绝艳的风姿,我才决意要去少华派学习药道的,否则的话,说不定我现在就去飞云阁了。”
“可是你入了少华派之后,不就便出了我那档子事,倒还不若你加入飞云阁呢,如此一来,不是我害了你吗?”
唐运思连忙摆手,认真道:“账可不能这么算,我从小就记性好,家里也正好是做药材相关买卖的,一直都说我适合做药师,我虽能很快就把一本药书从头背到尾,却并不觉得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只当作是每日课业完成罢了。就算成为药师以后能够救人,可不过是照着前人的方子,照猫画虎罢了。直到在赤水之上,我见师父你在那样简陋的条件下,竟然还能临机应变,我才感受到药道并不是只有那些固定的方子,原来药理之中,竟然大为玄妙,也才真正对药道产生了兴趣。”
唐运思直视李意言,“若是没有那日的惊鸿一见,或许我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碌碌无为的普通药师罢了。”
“认我当师父?说不定日后会给你带来麻烦,你可想好了?”
“追随大道,运思何悔有之?”
闻言,李意言也是心中大动,“如此一来,我那回去赤水,倒是阴差阳错,也算是做对了一件事。既然少华派已经将我除名,那你再喊我师兄也不合适,我就厚颜担了你这声师父,这杯茶就当是你的拜师茶。”
李意言拿起手中的茶杯,碰了碰唐运思的手背,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把杯中的茶水饮尽了。
“哎,我这是有名正言顺的师父了!那钟姑娘岂不是要叫我一声师兄?不对啊,那我难不成真的要继续唤温师兄,真是奇怪,不若改成温师公?哎呦——”
唐运思兜头就被李意言用筷子尾赏了一个钟月葭同款爆栗,“一天天的想什么呢!”
委屈地摸摸头,唐运思心想我也没说错什么呀,就温师兄那火急火燎、关心的样子,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既然认了师父,那接下来就得听为师的了。”
“啊?什么?”唐运思这才反应过来,李意言如此轻易就答应还如此主动,原来后招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啊什么啊?难不成刚入门就不听为师的话了?”
“那也得看情况啊,”唐运思小声嘟囔,“也可以听师公的话嘛……”
李意言权当没听见:“今日之事,你不能和温绯乐提起半个字。”
唐运思在心中暗道一声果然,还是想瞒着温师兄。
见唐运思神色有些为难,李意言又好言相劝:“原因我方才和你说过了,他的脾气太冲,当年弃药改剑便是最好的证明。等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亲自和他说的。而且,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要托付于你。”
一听是暂时的,唐运思神色缓和了些许,“是让我回药峰去吗?”
“正是,并且,带上钟月葭一起回去。”
昨日的杀手在李意言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到底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他?又是如何得知他的行踪的?对于他身边之人又已经了解了多少?
本来他就想借赤水少年会,让钟月葭成名,万众瞩目,拖住她的同时也是在保护她,待他一走,钟月葭遍寻不到他,风头一过,她势必回一言谷等他,也算是远离外界的纷扰。
可现如今,计划出现了偏差,他没走成,反而进入了危险之中,背后之人已在暗中窥伺,他就必须要给小徒儿想一个万全之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