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跟大师兄一样?也喜欢上喝酒了?”
温绯乐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谢师兄?这也是一桩悬案。”
“大师兄怎么了?”
温绯乐叹口气,“你出事前不久,他接到家中来信,说是要下山一趟,可是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他是哪里人士?可有去寻过?”
想到谢惠琏师兄当年也是对他照顾有加,现在突然得知竟然也失去了音信,李意言不禁有些怅然。
“我陪你喝一杯吧。”
本来李意言有些犹豫,可他没想到,大起大落之间,竟然有些志同道合的友人还没来得及他回去告一声别,便已经开始分离了。
两人碰了杯,默默不语。
李意言很少饮酒,热度从喉咙口直往外冒。
夜风吹过酒楼门口挂着的酒旗,温绯乐的之间刚刚碰到酒坛,安静的雅间中突然传来细微的破空之声——一排银针刺破窗户纸扎入室内。
李意言抄起桌上的竹筷,银针尽数被打偏——银针都是朝他而来的。
其中一根钉在竹筷上,泛着幽幽蓝光。
温绯乐酒意顿消,剑已握在手中,“你不在江湖多年,倒是还有这么多人惦记你。”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自屋檐之上倒悬而下,李意言侧身避开刀锋,运起内力一掌将人拍出三丈远。
那人撞碎了雅间中装饰的陈设,竟又翻身扑来。
真是倒霉,怎么天天有人找上门要和他打架,偏偏雅间内空间有限,李意言只能以掌法相对,可对方却似乎不要命一样,招招毒辣,并且和李意言几乎是贴身相搏,温绯乐无从插手。
避开侧面袭来的一招,李意言气血翻涌,感觉头更晕了,冲着温绯乐大喊:“你的剑是摆设吗?出剑!”
剑光乍现,那杀手被一剑划伤右臂也并未停手,仍旧向李意言的命门袭去。
千钧一发之际,绸缎破空之声响起,绛霭自李意言肩头飞向窗棂,似流云卷住窗上的镂空花纹,李意言一个借力下腰,穿过饭桌底下往窗外而去。
破窗而出那一瞬,月光照在绛霭之上,隐约可见金属的色泽流转,照在李意言的竹月蓝衣袍之上,恰似月下仙人。
酒楼要做生意,正门说不定还是会有行人路过,思及此,李意言一个纵身,并未落地,而是径直往比邻的染坊中去。
如此一来,李意言在前,黑衣人随后,温绯乐再持剑从酒楼窗口追出。
到了外面,空间虽大,可方才的动静已经闹得不小,还是要悄无声息地把人拿住,再行审问,最为妥当。
脑中想着方才进染坊时所见的布局,李意言转身跃至晾晒彩纱的院子中,隐入层层叠叠随晚风浮动的纱布中,不见人影。
温绯乐也提剑追得更紧,显然是已经明白了李意言的意图。
只可惜,那杀手并未上当,见失去了踪影,当机立断翻上屋檐跑了。
李意言从彩纱中走出,“此人警觉非常。”
温绯乐收剑入鞘,“不错,而且出手狠厉又果决,像是亡命之徒。”
两人还待再继续讨论更多细节,却听一墙之隔的巷子中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对视一眼,温绯乐道:“有两个人。”
“武功都不高。”李意言紧接着跟了一句,随即又问,“方才可有惊动其他人?”
温绯乐想了想:“没有,此地偏僻,是我特意选的。”
酒楼附近除了染坊,就是一间书院,不少学子午间结伴过来吃饭,晚上却没什么人。
也正是因为附近有书院,所以远离热闹的街市,比较安静。
“方才,我好像,就是大概在这儿,隐隐约约看到了绛霭的影子!”唐运思扶着气喘吁吁的钟月葭。
心念电转之间,李意言反应过来,给了温绯乐一记眼刀,转身就想走,可还是晚了。
“师父!”钟月葭缓了口气,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当即决定直接翻上墙朝院里看看。
果不其然,那个蓝色衣服的身影不是她师父又是谁!
钟月葭翻过墙头就冲过来,“师父,不是说好要静养吗?怎么又和人动手了?”
李意言把绛霭收回腰间,面上不动声色。
倒是温绯乐瞧她紧紧拉着师父不放手的样子,戏谑道:“你师父的绛霭使得出神入化,哪里需要静养?”
李意言冷眼一瞥温绯乐,“这就得问他了!”
“我也不知那杀手从何而来,明日再细细查探一番。”温绯乐有些尴尬。
“杀手?怎么我和师父相处了七年都相安无事,一遇上你就被人追杀了?我看你也相貌堂堂的,又手持如此宝剑,怎么连主动保护我师父这样一个手无寸铁之辈都不知道呢?”
钟月葭不认识温绯乐,虽说此人和唐运思或许有些关联,但她只当他是想要拐走师父的人。
被钟月葭的一通抢白,温绯乐也是有些冤枉,“方才酒楼内,空间狭小,我若贸然出手,伤了他不说,这么大动静,现在赤霞城中遍是江湖人士,还会把他们都吸引过来!你师父的绛霭不但隐蔽而且攻击力强,岂不是正合适!”
钟月葭明晃晃用不信的眼神看着他,李意言却在此时抽出了温绯乐腰间的朝暝剑。
轻轻弹指,剑身嗡鸣。
“朝霞映照锋芒起,暝色流转邪佞伏。饮尽江湖恶人血,剑鸣长啸荡浊污——确是一柄名剑。温绯乐,若你做不到你所说的,还是不要跟着我为好。”
“意言师兄,温师兄,方才发生什么事了?”见两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对,唐运思上前一步。
“我……我方才拔剑前确实犹豫了一瞬,”温绯乐难得有些语塞,又放弃般叹口气,“朝暝剑太容易被人认出来了……我真的!我错了!”
闻言,唐运思也沉默了。
夜风裹挟着寂静拂过众人,李意言忽然挥袖,绛霭破空,温绯乐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深红色绸缎已缠绕上他的手腕。
李意言手腕翻转,温绯乐整个人被甩上屋顶,整个人被捆成了蚕茧。
等反应过来,温绯乐想要大声说些什么,又怕夜深人静引来别人,最终只用哀怨的眼神眼巴巴地望向始作俑者。
见状,李意言露出个笑容,仰头望着月色下挣扎的人影:“我李意言向来救苦救难,心地善良,劳烦无痕剑尊在此赏月,顺带守夜,下不为例。”
一转身,喉间却突然涌上腥甜,对两个看呆了的徒弟说“不准放他下来。”便径直进屋关上了房门。
唐运思和钟月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怎么觉得这好像是温师兄和意言师兄之间的小事,我们不应该掺和呢?”
“你说屋顶上那个,是谁?”
“温绯乐师兄啊,是你师父的同窗,也是当今武林共封的‘无痕剑尊’。”
钟月葭缓缓捂脸,“也就是说,他算是我的师叔,而我刚刚……把他给痛骂了一顿,还怀疑他心怀不轨?”
“无妨,温师兄和意言师兄的关系非比寻常,他不会怪你的。倒是我观意言师兄行动如常,似乎毫无重病的迹象?”
唐运思回到最开始他带钟月葭来找李意言的目的。
“我也说不上来,我总感觉,师父他,是中毒了。”钟月葭望向紧闭的房门,“不若明日你给师父诊个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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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李意言蜷在染坊偏房的竹塌上。
温绯乐把绛霭轻轻放在一旁,在心里默念,说的是守夜,现在已经是早上了,那我应该可以自己下来了吧,这夜也守过了,日后不许与我再计较此事。
又看了两眼,温绯乐走出去,又把门轻轻阖上。
他昨日正好被绛霭绑着,指尖感受着绛霭的柔韧度,作为锦绣乾坤坊的二公子,多少对面料的材质和纹理有些了解。
现如今绛霭的威力虽然不减,可到底中间破了个洞。
过去的人,他要找回来,过去的东西,他也要修补好。
到时候若是能给李意言一个惊喜就好了,温绯乐这样想着。
“让他睡。”和唐运思、钟月葭说过,看顾好李意言,他出去一趟后,便着手此事。
至于少华派那边,今日是赤水少年会第二日,剑道的比试,作为首席,他也要出面去看看情况。
等李意言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
昨夜绑缚温绯乐的绛霭从他身上滑落下来,轻哼一声。
起身刚把衣服穿好,唐运思便端着饭食进了屋。
“方才听见屋里传来些动静,果然是师兄醒了。钟姑娘做了饭,师兄你早食都没用,快吃些吧。”
李意言一边洗漱,一边看了眼菜色,“呦,这全是她做的?不能吧?”
“确实有‘一些’是从外面买的。”唐运思摆好碗筷,“不过钟姑娘不让我说。”
“她人呢?你们都吃过了吗?”
“吃过了,这份是专门留给师兄你的,温师兄说昨日你们晚食也是没吃完就被打断了;钟姑娘正在验昨日银针上的毒。”
“嗯,这酱鸭味道可以啊,不是她做的吧?哪些菜是她做的?我尝尝。”
“……准确来说,钟姑娘只烧了饭。”唐运思说出来也觉得不好意思,“但钟姑娘把菜色精心挑选了一遍,跟温师兄说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李意言笑得喝了口汤,却露出了手腕处的一圈淤青,落在唐运思的眼中。
想到师兄现在都还装作没事人一样,未曾提及半个字,待李意言放下汤勺,唐小药师突然扣住他手腕:“师兄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