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川走后,裴行砚迷蒙间又陷入了沉睡,热水他喝完了,全身都挺暖,谢川提醒戴的围巾起了很大的作用,除了打着针的左手有点冷外。
再次醒后,谢川不知道回来多久了,他隔一会儿就扫一眼吊瓶,生怕回了血。裴行砚才醒嗓子又哑又干,“你回来了。”
他整个身子都歪了,没有躺下睡,这会醒了半边都麻了,他斟酌着开口:“那个…我麻了……”
谢川:“嗯?你哪儿麻了?”
裴行砚艰难动动手指:“右边身子,扶我一下。”
“哦哦好。”
谢川连忙起身,扶住他肩膀,还垫了下枕头,轻轻扶到舒服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后,谢川又瞅到裴行砚露在外面的左手,不假思索的用自己的手背去试了下温度,皱眉道:“这么凉。”而后又小心翼翼的把他的手放进被窝中。
裴行砚目光深幽地盯着他这所有动作,思绪流转间,他好像确定了某件事。
那个梦让他产生了怀疑,深受打击,虽然最后强迫自己调理过来了,但还是留下了一道不浅的划痕。跨年夜他问谢川,“你喜欢我吗?”,谢川说不喜欢,或许只是那个时候。
现在呢,他会在听说发烧后冒着大雨提着饭来照顾自己,在医院跑前跑后的挂号、拿药、接热水,还有那些异常自然又隐秘暧昧的举动,真的是对不喜欢的人会做出的事情吗?
裴行砚了解他,不会的,此刻,他心中已然明了,昏沉的脑子仿佛驱散开雾霾,隐隐又见亮光。
“谢川。”
“嗯?不舒服吗?”谢川听见裴行砚叫自己,第一反应是不是他不舒服了。
裴行砚梗了梗喉头,刹那间有很多句话想说,但看着他真诚、状况外的眼睛又说不出来,他要是问了,人又跑了怎么办。或许他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早已倾斜,谢川是个不擅长剖析自己情感的人,他总是懒得去思考,凭着直觉做事。
没事,我知道就好,裴行砚这样想着,嘴上说:“没事……有些无聊,找个电影看看?”
谢川又看了眼吊瓶,说:“行,你这马上见底了,我先找护士过来换瓶。”
换了之后,用裴行砚手机随便翻了部当下比较火的电影,病床都比较窄,他拿着手机不知道坐哪儿,床尾又不好一起看电影,思索间,裴行砚挪到另一边,空出了位置。
“坐这里。”
“会不会太挤了?”
“不会。”
“行吧。”
谢川就臀部在床上,一双长腿吊在床沿,生怕挤着了病号,主要是觉得有点别扭,不停的往边缘挪。
“再挪就掉下去了。”裴行砚看他的动作。
谢川瞬间僵住了,讪讪的又挪动回去,挨着他的衣服坐好。
电影前十几分钟,他都不知道演了个什么,注意力总是偏到左边那个人身上,一会儿把手拿出来,一会觉着冷了又塞回去,甚至有一次碰到了裴行砚的手指,倏地不敢动了。
他斜着瞟了一眼,见裴行砚面不改色地看电影,估计都没感觉到,便放松下来,专心致志地看电影。
裴行砚视线一直在手机屏幕上,但余光把某人的小动作全收眼底,还得尽量保持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电影过大半,裴行砚的肩膀一重,毛茸茸的头发蹦到他脸上,谢川看睡着了。
可能累了。
裴行砚身子也向右歪了歪,两人贴得更紧密了,白色的被子下,一根手指悄悄绕住了另一根手指。
片尾曲响起,恰巧谢川醒了过来,剧情有些无聊,加上屋里太暖和没忍住打了个盹。
他掀开被子起来,条件反射地看吊瓶,又看了眼时间:“快完了,八点半了。”
他问裴行砚:“还想喝水吗?我去给你接。”
裴行砚摇头:“不了,有点想上厕所。”
“忍一下,马上就输完了。”
谢川看着裴行砚,突然伸出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说:“不发烧了,效果挺快。”
裴行砚微愣,真的很想嘴上调戏一下,他知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有多令人遐想、躁动。
医院大门。
还没完全出去就被一阵冷风滞住脚步,谢川缩了缩脖子,他这衣服领子比较低,压根挡不住无缝不入的冷风。
裴行砚注意到了,习惯性的想把围巾扯下来,给他戴上,但被谢川眼疾手快的制止了:“干什么?才不发烧了就浪?”
裴行砚:“……”
谢川把裴行砚带到晚上吃饭的饭店,他出来的时候挑了好几家,就这个有门,环境最干净,能选择的菜品也多。
他拢着衣服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坐下,这样即使有人进出灌进来的冷气也能被自己挡住一些。
裴行砚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在低头看菜单,他很饿,嘴里没味,才好一点,就想吃重口味的,服务员站在一旁,等待着点菜。
裴行砚手指放在其中一个菜上,服务员问:“辣椒炒肉吗?”
还没说话,谢川先替他拒绝了:“不要这个。”接着便把菜单抽过去,仔细翻越了一下,对服务员说道:“清炒藕片、番茄牛腩,谢谢。”
服务员稍微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记下来。
这两个菜没有他的忌口,甚至还算是经常吃的。
谢川微斜着眼看他:“在你病没完全好之前,我会监督你不能碰辛辣刺激的食物。”
裴行砚乖巧点头,不敢忤逆。
吃饭间,谢川百无聊赖,想玩手机又怕等会回家没电,只能靠在墙上看裴行砚吃。
他吃得还是比较斯文,不是刻意装出来的,而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谢川目不转睛地盯着,以前觉得这人挺装的,现在看着倒有点赏心悦目?
“你要吃吗?”裴行砚抬眼,发现谢川一直在看自己。
谢川摇头:“吃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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潍阳中学迎来了高二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开考前,众人都在埋头抱佛脚,书页翻得哗哗响。
“靠靠靠!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考了,根本记不住啊!!”
“别抢我书啊大哥!我还没背完呢!”
“这道题解法是什么?我有预感会考到!”
一阵鸡飞狗跳,冯逸元抓住张宴给自己讲题,他眼镜被晃荡到地上来不及捡,眯着眼睛看题。
最后一排就显得极其平静了,裴行砚坐姿端正,跟看名著似的半天才翻页,谢川则直接闭目养神,嫌周围吵耳朵里还塞了坨纸巾。
冯逸元偶然瞥到,直叹“啧啧啧”:“这烂摆得太出神入化。”
他正在心里思考自己是不是太过着急,认命也是一个不错的方式,结果下一秒就看到裴行砚把谢川耳朵里的纸拿掉,递过去一张草稿纸:“背一下这些短语和作文开头。”
谢川被打扰休息也没恼,拿过纸就开始背。
冯逸元两眼发直,这么从容原来是因为有高人指点,他立马转移目标:“砚哥,后面数学能押题不。”
裴行砚淡淡掀起眼皮扫他一眼,在发光的眼神中点点头。
历时两天的考试结束的那个下午,走廊发出震荡的欢呼,秦瑛在讲台一边指挥着把课桌拖回原样,一边在黑板上写假期作业。
“瑛姐~其他科作业可多了,英语能不能少点呀~最爱你了~!”有人率先领头,接二连三的开始起哄。
“瑛姐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可不可以放过小的们啊~”
“……”
秦瑛笑着转头,把剩下的一截粉笔头丟到那个领头的人身上:“叫唤也没用,这得看你们的成绩,如果考得好呢,酌情减轻点作业数量。”
谢川本来在摁手机,听到这里表情顿时变木了。
讲完假期注意事项和作业后,就正式放了寒假。
“祝大家有个愉快的新年,放假!”
“芜湖~~~~”
齐阳背着书包一个滑铲到后排,激动得直跺脚:“yes!我又复活啦哈哈哈!”
“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明天是不是得安排一下呢?!”
“必须安排。”
他一个个看过去,其他人都无奈的比了个ok的手势,但表情一点都不勉强,毫不掩饰的兴奋。
当天晚上十一点,群里热闹非凡。
齐阳:“Ladies and Gentlemen!对于明天的寒假一日游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李黎:“可惜最近没下雪了,不然我们可以去中央公园堆雪人!”
齐阳:“可以后面下雪了再约一波啊。”
冯逸元:“老样子,ktv一下午?”
李黎:“太无聊了吧,主要是不想再让我的耳朵遭罪。”
“你在内涵谁?!”齐阳垂死病中惊坐起,誓死捍卫自己麦霸的尊严:“难道不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李黎:“呵…呵。”
观察已久的张宴冒泡了:“我有个提议,滑轮。”
齐阳:“诶诶!这个好!”
谢川:“你会?高一去一次,全场摔了个遍我都不想说。”
齐阳:“怎么说话呢?中国男人永不服输,这次我一定学会!”
李黎:“me too,中国女人永不服输。”
冯逸元:“ok,定了这个是吧,还有呢?一个不够玩啊。”
没人说话了,估计都在想玩什么,过了两分钟,齐阳列了一连串选项:“电玩城、桌游、海洋馆、游乐园、密室逃脱、陶艺、博物馆、剧本杀、电影院。”
“贴心的给各位做出了选项,请选吧!”
冯逸元:“不错,服务意识到位。”
张宴:“我投剧本杀一票。”
李黎:“不如密室呢,还刺激些。”
齐阳:“我也投密室一票,我要释放压力!黎姐说得对,整点刺激的!”
谢川咔嚓咔嚓地咬着苹果,回卧室看见群里基本把项目定下了,他也没什么想法,随便玩什么都可以,直接点了加1。
常年失踪人口裴行砚依旧没在群里说话,都怀疑他把群屏蔽了,没人艾特他是不会冒泡的。
谢川顺手一个艾特:“@-出来说话。”
也就一分钟,裴行砚就回消息了,大概率在翻聊天记录:“你们决定就行。”
齐阳:“okk,知道各位早上都要补觉,那么我们下午一点半集结吧!”
十二点,谢川准备睡觉,一想到有一个月的假期甚至有点激动得睡不着,其实主要是在考场上睡过了。他做题很快,简单地扫一眼,会做的就做,不会的直接跳过,不会是费劲巴拉磕题的类型。
刚躺床上,手机来消息了。
裴行砚大晚上的还来关心他的考试情况:“英语考得怎么样?”
“还行。”裴行砚让他背的短语和作文开头都用上了,学霸是同桌的感觉真爽,他顺嘴回了一句:“以后也要跟我坐同桌好吗。”
“…好啊。”
“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裴行砚问。
谢川属实懵了一下,什么约定?不过也就一分钟,他就想出来了,这是他跟裴行砚之间俗成的规矩,每次他英语考试考得不错,裴行砚都会给奖励,甚至有时候只是好好的完成了英语作业,他也会给。第二天早上一到学校,就能看见各种各样的糖果,或者甜品、零食、奶茶。
裴行砚又发了消息:“明天想吃什么,给你带。”
幼不幼稚,之前没感觉,突然这么一说起,谢川觉得自己好像个小朋友,做了一些事,然后大人奖励自己。
越想越觉着不对劲。
谢川手指敲在屏幕上砰砰作响:“不要。”
裴行砚:“好的,还有一盒糖没给你,明天带这个。”
谢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