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的将领,果真有卫霍之风。
人们都说,车骑将军带着刑徒军都能在崇山峻岭中取胜,难怪都说是山地的不败之将。
有方士说尚谨是章邯附身了,乃是秦朝余孽,被许负后人许步一顿骂,最后被刘彻以污蔑之罪斩首。
尚谨得胜归来的第二日,刘彻在上林苑的平乐馆举办了角抵比赛,长安百姓都能来看。
刘彻带着尚谨亲临上林苑,与民同乐。
周遭热闹非凡,刘彻笑着问:“你可开心?”
“平叛归来,见到陛下,自然开心。”
军中将士大都喜欢角抵,但他其实不喜欢看角抵。
只是能够平安归来,已是幸运。
秋日里,旱灾与蝗灾并起,大司马车骑将军致力于救灾,愈发得到百姓爱戴。
*
太初元年,冬。
刘彻东临海滨,眺望大海。
“陛下,海中定是有仙山的,只要陛下派出更多的人,定能到达。”齐地的方士口若悬河,听得刘彻十分心动。
“咳咳!”
方士一听到这个声音,扭头看到来人,心都凉了。
众所周知,车骑将军不喜方士,陛下因着当年病榻旁的一句承诺,将大半方士赶走了。
胆敢得罪尚谨的,更是被陛下下了狠手,加上一个廷尉义纵,坟头草都不知道几尺高了。
“什么仙山?没听说过。明章,你来了?我就是听个乐。”刘彻心虚地与方士撇清关系。
其实当时他没想着兑现那句把方士赶出去的承诺,毕竟只能算是情急之下想让尚谨安心。
结果尚谨病刚好些,到了上林苑就看到他与方士交谈炼丹,气昏了过去。
他立马将身边的方士赶走了大半,生怕再把尚谨气坏了。
然而尚谨只是装晕而已,也没有太医敢拆穿。
“不不不!我虽这么说,却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自然不能贸然去寻。”方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补救。
“我觉得,可以去寻。”尚谨却语出惊人。
“啊?”刘彻骤然想起自己的另一个承诺,“你是想去那里?”
“陛下,别担心,不需要十万大军,只需动用极少的人就好了。”
*
秋日里,刘彻决意西征大宛。
朝会之上,刘彻问何人可出战。
尚谨自是起身请战,抢在了李广利前面。
“陛下,臣愿为陛下带回大宛的好马。”
“明章,大宛路途遥远,你身体虚弱,朕不愿你去。”
即使尚谨身体还似当年一般康健,他也不愿尚谨出征。
他身边如今只剩尚谨了,怎舍得派去远途征战?
他不想听到噩耗,不想尚谨客死异乡。
“陛下,臣愿出征!”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李广利身上,唯有尚谨,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刘彻。
如今也只有他敢随意直视天颜了。
惊讶,追忆,以及满满的算计……
他清楚刘彻在想什么。
李广利,李夫人的兄弟,出身不算高贵。
一个得宠的夫人,家里有一个从未领兵的兄弟,真像啊……
可惜除却这些,没有半分相像了。
刘彻想培养新势力吗?像原本的历史那样?
而刘彻看上去十分高兴,当即答应了。
这时候满朝的公卿又都悄悄去看尚谨的反应。
陛下怎么给人一种白月光死了找替身的感觉?但问题是,谁都知道,平望侯与大将军是至交。
平望侯还活着呢,刚刚请战遭拒,现下看着陛下对李广利如此信任……
他们能脑补出一场夺嫡大戏了。
尚谨只以温和的笑脸示人,似乎并不生气。
李广利高兴了还没一会儿,便听到刘彻给自己的职务——贰师将军。
一个杂号将军,即使与他的使命有关,也显得不受重视。
要知道,当年的大将军卫青,第一次出征就是车骑将军。
等到刘彻说给李广利拨些什么兵卒,公孙敖暗地里嗤笑一声,他还以为陛下真的昏了头,弄了半天,果然无人比得过仲卿。
“祝贰师将军凯旋!”公孙敖一句话把李广利架起来。
他本来是没这么小气的,但谁让今天触到他霉头了呢?
*
出了大殿,公卿们围到尚谨身边轻声安慰。
“明章,陛下也是为你着想。”
“是啊,你去了定然能赢的,可是身体遭不住可怎么好?”
“我看那李广利还做梦自己是大将军呢,不必理会他,他要是能赢就怪了。”
卫青在百官中的声望依旧很高,如今卫霍势力也并未衰落,远不是一个李广利能比的。
“我希望李将军能赢。”尚谨笑着摇摇头,“一但打起仗来,耗资巨大,若是败了,岂不辜负?若是赢了,这才不负陛下的信任与万民的期待。”
“平望侯实在大义!”
“明章太宽宏了。”
“但你说的也对,此次出征大宛,定然不易。”尚谨垂下双眸。
岂止不易?自从卫霍离去,大汉连连败仗。
刘彻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他也只能让刘彻看看,没了仲卿去病,相信一个常败将军的后果。
他起身自请的时候,系统都开始尖叫了,他的身体与空壳无异,早不适合像当年那样征战了。
远距离的奔袭只会加大他的痛苦。
“平望侯,陛下着你去承明殿。”霍光到来,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路。
尚谨点点头,与公卿们道别,随霍光转了个方向。
“你累吗?”霍光叹了口气,“明明不喜那人。很难想象,李广利要是再有个外甥,陛下把他派去打仗,我会作何感想。”
霍光并不避讳,他知道和尚谨说话必然是安全的。
即使是绣衣使者,也都与尚谨关系匪浅。
尚谨知道霍光说的是李广利,摇头道:“没必要,如果他能赢,我会真心恭喜。”
“至于累不累的,我已经无所依靠了,哪能像之前那样躲懒呢?”
他一力接过仲卿和去病的担子,已经感觉不到累了。
他被困在死亡的怪圈里,却只能向前。
“可我看你很累,你知不知道有些人怎么想你的?”霍光看着眼前的人,却觉得他与当年初见时太不一样了,“说你是因为表兄他们死了才真正受到重用,说你是……”
“像他们的遗物,对吗?”他神色淡漠。
卫霍死去成了永恒,尚谨活着成了遗物。
他最近听过这样的传言。
有绣衣使者在,他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他不是遗物,只是被遗落了。
“子孟,许久没听你说这么多话,不必担心我。”
霍光小时候还算是活泼的了,被霍去病带到长安后,性子逐渐安静不少。等到霍去病病逝,霍光也愈发谨慎小心,从不多言。
他起初还担心失去了去病,霍光会与他关系疏远,如今看来是多虑了。
“他们说错了,我只是留下来,守护仲卿和去病想要守护的。”
“至于这些传言,以后不会再有了。”
*
“明章,你生气了?”刘彻讪讪地问。
“陛下怎么会这么觉得?”他有什么好气的?
“你就不能与我说实话?”
“我怕气到陛下。”他要是说实话,那就是戳刘彻心窝子。
“我偏要听。”刘彻偏偏固执起来。
尚谨顿时连珠炮一般说了一串话,把刘彻砸的七荤八素。
“李广利会输。”
“不是所有夫人的兄弟都是仲卿,第一次出征就能获得茏城大捷。”
“不是所有年轻的将领都是去病,第一次出征就能奔袭千里取胜。”
“不是所有领次等军队的人都是我,带着一帮参差不齐的兵卒也能获得胜利。”
“李广利,不是我们。”
也不能做他的对手,制衡之术,他不是不懂。
宫人在一旁心惊肉跳,这是可以说的吗?
“陛下拿他当什么,拿我们当什么?可有让他取而代之的心思?”
“没有。”刘彻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自然比不得你们,尤其比不得仲卿。”
“别说比了,他都没资格与仲卿比。”
他真的是头脑一热,现在一看到尚谨就清醒了。
他在干嘛?给明章和太子培养对手吗?那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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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有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符离侯路博德的儿子不知被谁打了一顿,被符离侯关在家里养病。
路博德估摸是觉得丢脸,也没声张,还去拜访了平望侯,据说是要请教如何把孩子养的孔武有力。
长安谁人不知,平望侯虽至今没有娶妻生子,却格外会教导孩子。
平望侯府。
“多谢明章,这叫人不省心的儿子,我已经狠狠教训了他一顿。”
自从卫青和霍去病去世,卫霍旧部自然而然的聚集到尚谨身边以得庇护,他们仍是刘彻信赖的大臣,仍是太子刘据的倚仗。
无人知晓,路博德的儿子是被路博德自己打了一顿,没有几个月是下不了榻了。
【太初元年,坐见知子犯逆不道罪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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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关东蝗大起,蜚西至敦煌,太卜令那边?”刘据问道。
“自然是预示着战事将败。”尚谨知晓李家即将走向败落,“据儿害怕吗?”
“有太傅和阿母在,我什么都不怕。”
“不必担心李广利一家,他们翻不出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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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二年,夏。
赵破奴担任浚稽将军,率领两万骑兵出云中。
既是为了攻打,也是为了先前匈奴左大都尉所说的杀死单于投降大汉。
尚谨执意亲至云中郡,刘彻只好依他,只是不许他出塞,免得出什么意外。
左大都尉的密谋被乌师庐儿单于发觉,怒而集结八万大军,攻打赵破奴。
此战无功无过,赵破奴在尚谨的指引下避开了乌师庐儿单于的大军。
【後六岁,为浚稽将军,将二万骑击匈奴左贤王,左贤王与战,兵八万骑围破奴,破奴生为虏所得,遂没其军。】
“幸好有明章在,那乌师庐弄了这么些人,我就是再厉害也打不了。”
赵破奴笑眯眯地待在尚谨身边,看尚谨写奏疏。
“他们老说我像我们将军,若是他,定然是不怕乌师庐的。”
尚谨的笔一顿,回他一句:“是很像去病,你可是他的大将。”
赵破奴已经算是刘彻后期少数能拿的出手的骑兵将军了。
一战破楼兰,也确实有霍去病当年的风范。
“其实我不喜欢浞野这个封号,更喜欢当从骠侯。”赵破奴从来不觉得这个从骠的封号掩盖了自己的光芒,他是真心跟着霍去病征战的。
如果可以,他很希望时光永远暂停在封狼居胥时。
乌师庐的大军集结了个空,一怒之下率领八万人进攻云中郡,誓要杀死尚谨,为他的祖父与父亲报仇。
尚谨依托长城,阻击乌师庐,万军中射杀乌师庐。
呴犁湖单于提前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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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派光禄勋到卢朐筑城,卫伉也前往屯兵。
临走时,尚谨千叮咛万嘱咐,卫伉乖乖点头。
“他也就听你的了。”刘彻无奈地说。
尚谨笑道:“还不是陛下自己宠他?宠得他无法无天,我若不帮仲卿管着,谁还能管得住他?”
刘彻感叹道:“可惜……他不像仲卿。”
又是一个子不肖父的。
仲卿这三个儿子,没有一个有仲卿的本事。
“仲卿千百年也就出得这一个了。”
“你真的不娶妻吗?”
“陛下还指望我有个像我的孩子不成?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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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之上,李广利的上书到了,刘彻刚扫了一眼,便大发雷霆,将那纸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