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东宫。

东宫府苑内跪着一院的官吏，一人满是冷汗的匍匐着回话：“殿下，我们派云林军交接管辖樟州时，被皇后娘娘拿着陛下的诏书拦下了，如今樟州，已是昭王殿下的封地。”

周恒神色莫辨，眼里闪过一道阴厉，他转身踹向了面前跪着的人。

那人跌倒在一旁，随即又颤巍巍的伏首跪着，众人见此，面面相觑，都浸一身的冷汗。

世人都说太子殿下是最为谦和的人，可这些年，太子殿下却也愈发的暴戾，和昭王殿下又相差多少呢。

周恒冷冷的开口：“封了封地也该前往樟州就任，迟迟不离开京都竟还有理阻止本王。”

姜世晟从后面走向前来，低声道：“朝中皇后、钟氏一族若不倒昭王的势力只会日盛，何况，还有一个珹王，珹王的母妃郑氏得皇上宠爱，郑氏原本就是皇后娘娘暗中扶持上来的人，这些年珹王也与昭王越来越近，只怕他们母子二人早认了钟氏一族做靠山，如此境况于我们实在不利。”

见面前太子微皱眉头，又低声道：“如今只有高大人能在朝中牵制钟氏一族，高大人在朝中门生众多，弹劾之事可由御史台出面。”

忽地被人提起，高鹤倒也没有一惊，只恭声道：“太子殿下，现下还不是弹劾钟氏的最好时机，本想着合着张权私卖盐铁一事顺势将钟氏这些年贪污的事全都摆明出来，但张权仍被昭王他们拿在手里，若是昭王他们将张权严刑拷打……。”

周恒面无表情的听着，沉默半晌后开口说道：“张权知道的太多，若下了死手难保他不会反咬我们一口，现在确实有些不好办了，进退之间的分寸还要细细把握，弹劾一事暂且搁置，南方各州的兵部才是要紧的，派人去淮阳叫李东知仔细安排着，密探来报周祯前些日子已经查到淮阳了。”

众人领命。

周恒言罢挥手让众人退下，抬头给了身边的近侍金巍一个眼神，又看向了姜世晟。

金巍随着大臣们退出院子，在门口处拦下了姜世晟：“姜太尉留步，殿下有请。”

入了太子的书房，一阵药气便又铺面而来。

姜世晟多年在太子身侧对这些药气早已习惯，这是这些日子药草的气味更浓烈了些。

“殿下身子又不适了？殿下还是少操劳些，保重身体要紧啊。”姜世晟福礼，恭声道。

周恒坐在榻椅上，没有接姜世晟的话，只盯着面前书桌上的一副小像图。

小像里的人，穿着一身靛蓝色的直襟长袍，腰间束着青色云锦带，腰带上系了个祥云模样的香囊，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散着，如同绸缎。

画中人正拿着笔在石桌上临摹字帖。

“这不是筠柒么？可画中人却又身穿男装。”姜世晟见此，心中便明白过来。

看向面前这位少年不过双十的年纪，却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年，许久，轻叹了一声：“殿下，往事不可追，故人已逝。”

周恒喃喃开口：“他应该原谅本王了吧。”

书房中，没人敢作答，一切都静了下来。

可沉静不过半晌，周恒拿出一张信纸，姜世晟拿起，看着信纸上写的，便明白了周恒为何看这画像。

信上暗探报：“在淮阳城流民街寻到姜筠柒踪迹。”

只是这条消息，仿佛又不那么简单，姜世晟迟疑的开口：“殿下，我们寻找多日，一点筠柒的消息都没有，怎么最近又寻到了，按着信上所写殿下早在筠柒到达淮阳时布有密探，怎么这段时日才报上消息？”

周恒也升起了疑虑，只是又转瞬想到什么，道：“密探一开始是为着让李东知他们安排兵部所布下的，那时还未交代此事，许是就这样错漏了筠柒的消息，如今有了消息就好，只是本王现下没有余力去安排此事，所以有劳太尉派人接筠柒回京。”

姜世晟见此，便消了些疑虑，只是还留有余地，轻声道：“这本就是老臣该做的，筠柒能寻回还要多谢殿下。”

周恒颔首示意，见此，姜世晟便行礼离开。

周恒看着书桌上的画像，思绪飘散。

那时，他刚十六的年纪，可他却亲手将唯一真心待他的人推向地狱，无数个夜晚，他都梦见葛笙绝望自毁的模样。

可在这样的梦里，却有一个声音和他说：“葛笙解脱了，不要再伤怀了。”

那天在贤华门，他看着葛笙的尸身仿佛也堕入了地狱，可是她的声音让他有了一丝活气，那宽慰让他得以在地狱中窥见天日，感受到风轻日暖。

他知道这是姜府小姐姜筠柒所言，后来他又发现姜筠柒的眉眼有几许葛笙的影子，或许这就是上天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再后来，知慕少艾。

他的太子妃，一定是姜筠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