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七收到周祯的密信时是一个午后,她正与杜陵对弈,窗边飞来一只信鹰。
杜陵取下鹰脚上的信,看了一眼交给了柒七。
“你父南下,若想报恩,随父回京。”
柒七垂眸,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短短12个字,背后又是怎样的波谲云诡。
回京?
报恩?
如何报恩?
柒七不去细想了,且走一步看一步。
况且她实在不想欠人恩惠,若能尽快还了也好。
杜陵说她直接回淮阳等候她父亲的消息,他们的人不便出面。于是得了信的她夜里随便收拾了一些东西,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就出发淮阳了。
这柒七又回到淮阳的流民堆中,淮阳城到处在传“卫尉卿杨武剿除各地恶匪流寇,南方各地已平息不少的消息。
同时,当朝太尉当赈灾官亲自下南边赈灾,各城百姓无比欣喜,所到之处不仅发了粮食,开放城门让流民各回原籍。还沿路乡镇设置粮站,以供流民返乡所用。”
他们从中州一路而来这几日就该到淮阳了,这对于淮阳的流民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事。
四日后,姜世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入了淮阳,流民们夹道跪拜欢迎,感念天家恩德,大呼着“皇上万岁。”
柒七自也跪拜其中。
里外三层的护卫柒七自然是靠近不了,亦不可冲上前去拦住队伍,怕是“父亲”二字还未喊出,就会被护卫当做恶民赶出去。
她只得再寻找时机。
姜世晟一行人入了淮阳未去刺史府,倒是直接去往了淮阳兵护府。
柒七在兵护府外徘徊了几日,也未见姜世晟出来。这样下去如何得以相认。
杜陵给了几日的盘缠,饶是柒七再省着花也快要见底了,想到此柒七只得回一趟芙青楼找找阿慕,看下那边是否还需要人,她要赚些盘缠。
柒七进了后厨,就在廊下看见了独自烤火的阿慕。
柒七拍了拍她的后背,阿慕像遇了鬼似的大叫一声。
“是我,是我,阿慕,我是柒七啊。”柒七笑道。
阿慕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柒七?”阿慕左看右看,确认是了她之后,又道:“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和那位故人离开了么?”
阿慕说的故人便是周祯了。
只是其中缘由之复杂,也不好一一向阿慕道来。
柒七便只说了句“说来话长。”
看着柒七这幅模样,本跟着男人走了,又被送回来肯定是受了什么欺负,或是男人抛弃了她,芙青楼从良了的小娘子,最后被人抛弃的也比比皆是,阿慕看向柒七的眼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
柒七倒不知阿慕心里所想。只是被这眼神看得怪别扭的。
柒七看向四周,后厨竟没有了从前那样人多了。
“你不知道,淮阳没有受灾短粮,正因如此来淮阳的流民多,咱这厨房有多少是和咱们一样的流民啊,如今太尉来了淮阳赈灾,听说不但给流民发粮回家,家中若十分贫苦的,还能去兵护府教武场领灾款呢,明日便是发银两的日子,这不好多人都走了。”阿慕说道,“我没家,爹娘也没了,还是留在这芙青楼凑合吧。”说完,眼里都是落寞。
听到阿慕的身世,柒七心底也觉难受,这是第一次听她说从前,温声道:“阿慕,你在这样的世道中也挣扎向前,比一味沉溺苦难的人强得多了!”
阿慕笑了笑:“当然啦,我只认路是靠自己走出来的。”
柒七也笑了笑,道: “对,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况且你好学不倦,如此心性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我可看见后厨也经常留心学习手艺,日后是不是也想自己当掌柜?”
“我就是学了皮毛,但要开店面也还差得远呢。”阿慕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你可以的。”柒七向前,拉着她的手道。
阿慕没有回答,只是脸浮上更浓的笑。
好一会儿,阿慕问道: “柒七,你呢,你之前不是说和家人走散了吗,你去领了粮食便可以回家去了。”
想起那个“家”,柒七低头不语。
见状,阿慕倒以为柒七还在为被人抛弃一事惆怅,便识趣的打岔:“柒七,你说太尉真是个好官哈,位居三公亲自南下赈灾,就连明日发粮发钱的事儿,这么冷的天他也会在教武场亲自分发呢。”
闻言,柒七一愣:“你说,太尉亲自在教武场分发钱粮?”
“是啊,昨日有几个兵护府的护卫来吃酒寻欢,他们在香莲姐姐房里说的,我去送吃的便听到了。”阿慕回答道。
这真是天赐良机。
柒七心里顿感轻松许多:“那明日我也去试试运气吧。”
阿慕见柒七如此回答,倒也为她想开了欢喜。
翌日。
柒七到教武场时这里已排了长龙,她领了对牌也排在了队伍之中。
莫约过了两个时辰,柒七终于排到了前方队伍里,只差两个人便到她了。
姜世晟坐在堂桌,左侧是几个登记户籍核查身份的官员,右侧便是几个分发钱粮的护卫了。
“何名,何地人士?”面前的官员问向柒七。
柒七对着姜世晟回答着:“姜筠柒,中州京都人。”
姜世晟本是低着头整理着案上的文书,听到此话,身子不由得一征,这个声音……不正是筠柒么。
姜世晟抬起头时,便看见一身土布衣服流民装扮的姜筠柒。
脸因为天气冻得通红,身子也因为单薄的衣服而冻得发抖。
见此,姜世晟自然老泪纵横。
后面排着的人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太尉先行离开了。
后来又听说仿佛是太尉寻到了自己的女儿。
太尉的女儿,怎到了流民堆里?
一时间众说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