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思考,指出监控确实是24小时开着,一般是两周覆盖一次,而何洪威最近一次来骨灰存放室正好是上周六上午,那天正巧也是这个月的骨灰室开放日,他参加了积善堂的义卖会之后,就来这里看他母亲,预约的时间段固定都是呆15分钟。之后和往常一样,何洪威就去孤儿院看了看孩子们,还在那个小隔间呆了一会儿,就打招呼离开了。欧仲霖吩咐毛威跟着布朗神父去拷贝监控,自己则和向义昭先去旁边的福音孤儿院找玛丽修女。
十点正,欧仲霖和向义昭在福音孤儿院门口碰见正在等待他们的玛丽修女。玛丽修女带着二人走进这幢建筑风格更为久远朴素的石砌修道院旧址;像带领是旅游团观光似的,玛丽修女轻松惬意地给他们一一介绍这修道院的历史变迁和内涵,内部的建筑装潢特色,孤儿院的规模和收容模式等等;他们一同走过修道院内部的长廊,花园,大厅,和房间等功能区,来到最里头狭小的螺旋楼梯面前,几人扶着石墙拾级而上,终于到达一间紧闭的房门前站定。
玛丽修女用已经爬满铁锈的钥匙怼了半天小小的锁孔,才打开那扇同样锈迹斑斑的房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潮气。欧仲霖和向义昭二人习惯性地抬手挥走空气中飞扬的微尘;定睛一看,眼前一片昏暗的房间里并没有通电,玛丽修女给他们拿来用于照明的是一盏电子蜡烛灯。两个人依次进入这修道院顶层的小阁楼,阁楼的顶窗已经被油性防水牛皮纸封住,屋里只有一张单人大小木制床铺靠在房门旁边的角落,床铺只剩木制骨架和床板,也没有放置床垫或者任何简易的床上用品;而一眼望到头的小房间另一端,是一张破旧的木制欧式梳妆台,发散着朽木的味道。向义昭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四处拍照,而欧仲霖略微靠近看了看那张整体黝黑,轻轻一碰就刷刷掉漆,且布满划痕的台面;上面还配着一面破碎的椭圆形玻璃镜,以及两个不带锁的抽屉。欧仲霖环顾一周这个可以算是“家徒四壁”的阁楼,随手拉开抽屉向里面瞄去,依旧是浓重的霉味和朽木味,但所幸没有灰层扑面,里面不出意料的空空如也。
二人见这阁楼内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查的,欧仲霖退出房间,随口问了玛丽修女几个问题道【玛丽修女,这个房间的东西一直只有这么点吗?何洪威他每次来都是自己呆在这儿?在他母亲的忌日还会在这里呆上一晚?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睡?】玛丽修女仍旧一副和蔼的样子,她直勾勾地看着房间狭小黑暗的内部,像被吸入了时光的黑洞,陷入了回忆,说道【这个房间本就是单独的废弃阁楼,据说很早以前是禁闭室,设施条件不好,离我们孤儿院其他房间和区域的距离也较远,不好统一打理,所以我几十年前接手了之后一直都没有人使用。但这里面的床和梳妆台是在我来之前就遗留下来的,也是有些历史的旧物了,门口出去这么窄的螺旋楼梯,东西不容易拆卸和搬动,所以就一直放着没有处理。】
玛丽修女又指着整间房间说道【我们修道院也算是历史建筑,改成孤儿院之后内部结构其实没有变动,但我们也不能随便就把这房间拆了,只能一直锁着。后来就是看着小何和他母亲被打实在可怜,大晚上的也没有去处,我们时常收留他们在这里躲着,就把这间房稍微收拾一下给他们过夜用。小何家那件事过后,他被收容在我们福音孤儿院了,这间房也只有他会来呆着。待小何离开我们孤儿院后,这个房间就直接上锁了。直到前几年,小何开始更频繁且定期地来教堂和孤儿院参加活动做志愿者,每次他想来这里一个人坐坐,都是我来给他开门。至于在这里过夜,你想他在他母亲的忌日哪里睡得着呢?不过是一个人呆在这里默默流泪缅怀一下,第二天我看他的眼睛都是肿的。】欧仲霖点头表示理解,他看看手机上毛威刚刚发来的短信,得知教堂地下骨灰存放室的监控拷贝已经到手了,他正在教堂门口等着二人,便和玛丽修女告别,去与毛威汇合。
欧仲霖和向义昭在教堂门口看见毛威正在和布朗神父道别,而布朗神父笑容满面地看着一队大概有二十多号人小学生队伍,穿着整齐的龙中新区第二实验小学的校服,在三位教师的带领下,好奇地左右张望,有序地进入教堂大门。二人上前去和布朗神父道别,随口问了问这些孩子为什么会在这儿;布朗神父乐呵呵地,还有点自豪地抬手指给他们看,说这座几百年历史的教堂和周围建筑群也算是文物了,内外部也保存完好,经常会有学校机构和一些文化单位组织学生和学者来参观研究建筑内部的艺术风格,并且借阅他们保存的历史手稿资料等等;而作为交换,孤儿院的孩子们也有机会去粤港市其他各区的博物馆/文化馆/科技馆等机构学习参观开拓眼界,而不是仅仅被看作社会底层的边缘人群,一直困在这天河北区这贫困狭小一隅;语毕布朗神父就随参观人群一同进入教堂。
欧仲霖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十点半了,便招呼让向义昭和毛威一起上车,准备前往龙中新区CBD,再次拜会一下那位“爱唐灵性空间”的塔罗师安辰,安老师。刚走到车前,向义昭突然提出自己就不去了,怕等会儿听着那神棍的胡诌自己会着急上火,就让毛威和欧仲霖一同走一趟;自己则是留在天河北教堂这儿,和街道派出所的民警一起再做做周边的走访和搜证工作,看看能不能发掘一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潜在目击证人和线索。欧仲霖无奈摇摇头,也不勉强,就随他去了。
由天河北开到龙中新区的一路上,随着车流和红绿灯走走停停,欧仲霖若有所思地看着车窗外飘零的微雨,毛威同学在副驾座上专心致志地整理对教堂负责人的走访笔录和录音,力求在到达龙中新区之前发给在警队驻守的萌萌,从而同步给其他队员。当欧仲霖的车稳稳当当地再次停在世纪环宇大厦的地下停车库里,时针正好走到十一点半;欧仲霖带着毛威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44层,414室,“爱唐灵性空间”的工作室门口;他先轻轻地推了推,看房门没锁,便敲敲门以作提醒,再一把推开进入,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橙花香气。
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了在接待台后方正低头写着什么的Amy,和一旁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正随意翻动着时尚杂志的另一位年轻男士。Amy抬头看见昨天那位身量高大、面孔严肃,话里行间又带着点痞气和诙谐的警察,带着一位生面孔的男生又上门来了,便绽开笑容,好奇地招呼道【Hi,是欧警官啊,你们怎么又来了啊?安老师的气可能还没消干净呢,今天应该不想见着你们;昨天该问的难道还没问明白嘛?欸,你旁边这位小哥哥,也是警察嘛?】欧仲霖也不觉得她唐突,用开玩笑的口吻回道【嘿,你个小姑娘,我们警方办案,想来几回就来几回,难道还用得着看你们安老师的脸色嘛?怎么,你们那么怕我们警察,是不是有什么藏着掖着的,见不得光啊?】Amy俏皮地眨眨眼,一吐舌头做个鬼脸不接话了,请二人在沙发上坐着稍等,安老师正在接待客户,现在不方便打扰,大概11点45之后才能结束。
欧仲霖扭头朝向坐在一旁沙发中的年轻男士,微微点头用眼神向Amy询问,他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安老师等一下还有其他的客人预约,不方便接待;Amy倒是不介意,那张嘴也是倒豆子一样,不带停地,大大方方地说道【嗨,没事儿,他又不是客户,是在我们工作室兼职的,也是安老师的学生,叶梓冉,你们叫他Erik就行。别看他这样儿,还是粤港中文大心理学的研究生呢,今天来是等会儿要和安老师讨论一下新线上课程的内容和时间安排的事儿。不过既然你们警察同志来加塞儿了,肯定是你们优先啦;Erik你啊,就慢慢等着吧。】
一旁那位只在欧仲霖和毛威进门后看了他们一眼,随后便一直低头随意翻着杂志的,被Amy叫做Erik的男生,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微微抬头对二人示意;接着他自动换到最旁边的沙发上,给欧仲霖和毛威二人让出位置;待二人入座,Erik主动给他们倒了水,并伸出手和气地自我介绍,嘴上一边还不忘还击Amy,无奈地说道【苏晓露,你可别这么唯恐天下不乱啊,我这样又是怎样了?今天不就是走得急了,忘了给你带我们楼下那家建瓯光饼了嘛;我错了,下次一定,带两份,行了吧。】Amy听着自己的中文大名被点,明白Erik是诚心悔过,这才满意地回过头,也不理会旁人,低头继续完成刚才没写完东西。
这边Erik回到自己的沙发椅上,收起手边的杂志,拿出背包里的文件夹认真地翻看,也不再言语;欧仲霖和毛威看着眼前的两位熟识年轻人愉快地斗嘴,又快速地回归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也只好拿起面前的杂志随便翻翻;接待室内恢复寂静无声,好像一切都静止了,只有台面上的超声波雾化熏香机在不停地变换着灯光的颜色,显示时间的流逝。出于职业习惯,欧仲霖看似盯着杂志,余光都在集中观察旁边的叶梓冉;这位国内顶尖学府的研究生,身形修长,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一头精神的过耳半长发向后梳着,有几缕头发松散地垂在前额。他身着宽松的暗绿色圆领针织衫,袖口卷起;下身搭配黑色的紧身九分休闲裤,从他露出的小臂肌肉和腿部轮廓可以看出,应该是一位健身达人。
时间慢慢挪向11:50,套间内的办公室门忽地打开,一位衣着打扮时髦高档、妆容精致成熟,曲线丰满性感的职场女性,挎着价格不菲的皮包,踩着高跟鞋健步走出,跟着她后面出现的是安辰。那位女士回过头来,口吻客气又干练,还有点亲昵地说道【安老师呀,你不用送我了,赶紧回去忙吧。今天真是谢谢安老师给我答疑解惑;等我手上这个项目顺利拿下了,就请安老师吃大餐!还有哦,上次不是说我一个好姐妹最近也是压力大精神不济,过两天得空了我就带她来,让安老师也给她占一卦看看,安老师可一定得抽出时间啊。】说完回头朝Amy和Erik优雅地笑笑,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工作室的大门。
刚才一开门安辰就看见欧仲霖带着一个不认识的青年男子坐在接待室里,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四处打量;等目送走了客人,安辰也没有走出办公室套间,只是侧身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问道【这不是欧警官嘛?今天来是有何贵干?不会是我的哪个客户又惹了什么官司吧?】安辰这不咸不淡的一问,欧仲霖也不知道他今天是个什么心性;不过欧队长一向以不变应万变,他也起身,面带痞笑,打趣道【安老师,这可说不准啊,说不定我们这一来,你们又要失去一位财主了。今天来呢,是想问问关于你的另一位客户,何洪威的情况,现在方便详谈吗?】安辰向Amy确认了下一位客户的预约是在一点半,便让欧仲霖,毛威,还有Erik三人一同进入套间办公室。
欧仲霖先向安辰介绍了毛威,随后四人像昨天一样,又围着茶几桌的四周坐定,欧仲霖有点昨日重现的恍惚感,不过这回是Erik在一旁默默地烧水,熟练地摆好茶杯,准备泡茶。欧仲霖拿眼神示意安辰,表示警方问话,外人不方便在场;安辰会意,但也没让Erik离开,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其实一开始,何洪威是Erik介绍来的;Erik在天河北区的教堂那边做过慈善义卖会的义工,还一直都在教会的免费学校当志愿者教师,也拉着我去过几次。Erik和何洪威认识之后,机缘巧合就介绍到我这里来;我们几次交谈下来,气场还比较和得来;所以一来二去,何洪威就成了我的长期客户。你们要是想问何洪威的事情,Erik说不定能提供一些我记不清的细节,可能对你们有帮助。】
见安辰特地开口解释了,欧仲霖就不好再说什么,随着水壶中水沸声响起,安辰递给Erik一包老枞水仙,接着问道【欧警官,你们昨天才来问过王梅梅的事情,今天突然又来询问何洪威的事情,难道何洪威与王梅梅的案子有所关联?还是我这位客户有什么其他为非作歹的事迹?坏事成双,我不会真的这么倒霉吧?】欧仲霖盯着Erik冲茶的动作,看似不经意地说道【安老师,何洪威和王梅梅作为你的客户都有一段时间了;难道你不知道他们俩是这附近鑫禾大厦里同一家公司同一个部门的吗?何洪威还算是王梅梅的半个直属上司。这么看来,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聊聊了吧?】
安辰听后皱了皱眉,并不言语,待Erik往他面前的茶杯里倒了茶,他才悠悠地开口说道【欧警官,我之前就说过,对于客户的私人信息,如果与占卜的问题无关,他们不说,我也不会特地去问;所以我确实不知道何洪威和王梅梅之间,还有这层上下属关系;我只知道,何洪威是在一家国际性的大公司工作,职位还不错。不过话说回来,昨天我提过王梅梅和她老板,也是个有妇之夫,有地下恋情,难道何洪威他是王梅梅的那个情人?可是不对吧,据我的观察和了解,何洪威不像是已婚的人,看起来只醉心于工作,应该连女朋友都没有;除非,他之前对我根本没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