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苏乐主动挑起关于肥肥乌鸦的讨论后,在她与秦夜来双方的努力下,这天总算是磕磕绊绊聊了半个多小时。
苏乐一边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回复秦夜来的消息,一边又隐隐约约感觉这种便秘一样的聊天模式似曾相识。
她很少和人在网上聊天,除了简弈,这段时间就只有她的妈妈、家里的阿姨、偶尔发消息确认她需不需要车接车送的陈叔。
苏乐当天晚上躺在床上,和秦夜来已经结束尬聊好久,睡前乱七八糟在脑袋里回忆刚才的战况,忽然想到,前一天晚上她也有这样和别人聊天欸。
难道是她的交流能力有问题?为什么每一个尝试与她交流的人最后聊起来都这么尴尬。
她和无垠是尬聊,和秦夜来也是尬聊。
苏乐想到这里,愈发怀疑自己或许真的就是笨蛋,哭唧唧跑去找简弈哭诉。
简弈本来都快睡着了,被她的消息提示应吵醒,她打字又慢,简弈气得直骂她,喊她速速放弃打字,改用语音输入,不然变身夜行侠到她家屋子外面敲她房间窗户。
苏乐说:“我感觉我和别人在网上聊天,气氛都好奇怪。”
“有吗?”简弈说,“你和我聊不就挺正常?”
苏乐说:“可是我和秦夜来,还有无垠大佬,聊着就很尴尬。”
“可能是她们的问题。”简弈问,“你真上微信找秦夜来聊天了?她回你消息了?”
“回了呀,我们聊了好久呢。”
中间好多次尴尬得她脚趾头都攥紧,还好最后坚持下来了。
简弈迫切想要睡觉,随便找话来敷衍她。
“多聊,多练,以后就不尴尬了。”
“真的呀?”苏乐问。
“真的真的。”
苏乐在社交方面只有简弈这一个老师,和秦夜来多多交流相当于老师布置给她的第一份作业。
她是个乖学生,老师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从这天晚上开始,每天晚上放学回到家,她都要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绞尽脑汁地和秦夜来聊天。
秦夜来这人真是有耐心,苏乐和她聊天,不知道该聊什么,就花一周时间把家门口电线杆上的五只肥乌鸦一一取了名字,根据性格编了身份故事。
苏乐编不出来什么厉害的故事,别人听起来可能普普通通,但秦夜来竟然一直没有厌烦,每天都听苏乐讲那些无聊的故事,偶尔附和两句,发一长串“哈哈哈”。
简弈说这是年轻人群体里哈哈大笑的意思,没有在嘲讽她。
简弈教的东西好像真的有点作用,持续骚扰秦夜来两个周以后,苏乐在网上和秦夜来的聊天越来越顺畅自然。
她就像撒欢的小狗,就算是秦夜来这等人物,也敢隔着手机屏幕对着人汪汪叫了。
可惜网络是网络,现实是现实,现实里的秦夜来依旧一副生人勿近模样,并没有改变半分。
苏乐有时候和她说话,大着胆子说点奇奇怪怪的笑话,每次都很害怕惹到她生气,偷偷瞄她的反应。
秦夜来有一次忍不住说她像只偷油瓶的小老鼠,苏乐没听过这个儿童故事,还挺不高兴,觉得老鼠不可爱,还不如说她是猪。
“猪的话,偷了东西,只能是坏猪。”
“坏猪?”
苏乐觉得这个词有趣,对着秦夜来喊:“坏猪坏猪大坏猪。”
从这天以后,秦夜来多了个绰号,苏乐只在网上和现实私底下没人的时候,用一种很调皮很可爱的语气喊她“坏猪”。
秦夜来活了十七年,再过几个月就是十八年,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竟然也能被别人喊做猪。
对方甚至格外蠢笨,数学考试一百五十分只能考五十分,偶尔还会考个惊世骇俗的三十四分。
而她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数学试卷就没被扣过分,一直到现在,每一次考试都是满分。
秦夜来有时候坐在苏乐旁边,看她埋着脑袋咬笔头,简单得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的题想半天想不出来,忍不住陷入自我怀疑的漩涡。
到底谁才是坏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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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学校生活后,每日规律而单调的学习使时间飞快,苏乐还在磕磕绊绊学数学,不知不觉就到了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
考前班主任把她喊到办公室,和她说:“这次考试,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有一点,所有的科目必须全部及格。”
苏乐垂头丧气,班主任问:“能不能做到?”
苏乐不太擅长说谎,支吾半天说不出来话,班主任长长吸气,长长叹气。
“你挨着秦夜来,那么好的榜样,怎么就不能和她请教一下学习方法?”
苏乐心想,秦夜来能有什么学习方式,写张数学试卷半小时不到,写完丢进桌子里,翻出来给老师一改,全对。
她像是出厂设置就已经拉到顶配,脑子好,和学习方法根本没关系。
苏乐不敢和老师顶嘴,班主任絮絮叨叨说了好多,都被她低眉顺眼一一敷衍过去。
从办公室出来,简奕站在门口,和她打招呼。
“哟,出来了,脸皱成苦瓜了。”
苏乐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你来干什么呀?”
简奕说:“月考完办运动会,我来问问咱们班方队穿什么服装。”
“方队?”苏乐从来没听过这个词。
“哦对,你也被选上了,这周周日,下午过来排练。”
“考试呢?”
简奕说:“不是周五就考完了?我们周日排练一下,周一就是运动会了。”
苏乐有些不解,“只排练一天,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班主任在里面喊简奕,简奕一边走一边说,“你等下去问问秦夜来,问她愿不愿意加入,她长得高,体委想让她举班牌。”
苏乐问:“你们怎么不问,要我问。”
简奕说:“我不敢啊。”
说着她已经走进办公室,老师让她关门,她把门关上,给苏乐递了个眼神,留苏乐一个人在原地。
原来他们都怕秦夜来。
苏乐想,他们怕,难道她就不怕了吗。
她闷闷不乐回到教室,秦夜来从书里抬头看她。
苏乐问:“下周开运动会,你要不要去方队举牌子?”
这话问得太突然,秦夜来一愣,“简奕让你问的?”
苏乐坐下,“嗯”了一声。
秦夜来问她:“你怎么不太高兴?”
苏乐垂着脑袋,半天没说话,秦夜来仔细地看她,发现她眼里有泪花。
秦夜来问:“你要哭了?”
苏乐抬手抹掉眼泪,“哪有,我没有。”
秦夜来问:“为什么?”
苏乐不说话,憋了半天,秦夜来本以为她不会坦白,结果她忽然小狗叫唤似的,扑倒在秦夜来桌子上汪汪大哭。
“马上就要考试了,我讨厌考试!”她说,“老师要我考及格,每一科!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及格!数学好难!英语好难!物理好难,都好难好难好难!”
秦夜来被她吓了一跳,害怕桌上没盖盖子的笔戳到她的脸,赶紧把桌子清理干净。
她还在哭呢,好像小狗,呜呜汪汪的。
秦夜来这辈子所有的素质都用在此刻,努力憋住不要笑出来。
苏乐嚎累了,伤伤心心趴着,絮絮叨叨讲话。
“考试好讨厌,为什么要一个月就考一次,平时也有好多,好多考试,好烦,好烦好烦!”
秦夜来还在这边忍笑,苏乐忽然仰起脑袋,泪眼汪汪望着她。
秦夜来赶紧正色,“怎么了?”
苏乐问:“你讨厌考试吗?”
“当然讨厌。”秦夜来说。
其实她没有说实话,考试对于她来说就和平时作业一样,因为没有分数的压力,她一直不太能理解身边同学一听到考试就唉声叹气怨声载道的心态。
苏乐支棱起来一点点,眼睛亮闪闪望着她:“怎么样讨厌?”
秦夜来想了半天,“写起来麻烦。”
都是会做了的题,她不明白,为什么要一遍一遍写,一遍一遍练。
苏乐呆呆地望着她。
秦夜来问:“怎么了?”
苏乐忽然炸毛,气鼓鼓说:“讨厌你!”
说完她咕噜咕噜挪回自己的位置,用后脑勺对着秦夜来,自己一个人趴着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上课了,秦夜来把今天数学作业写完,只用了十分钟,转头看见旁边的人一动不动趴着,脑袋枕在胳膊上,眼睛已经闭上了,呼吸平缓,睡很香的样子。
秦夜来情不自禁多看了一会儿,讲台上数学老师布置下来课堂练习题让同学们做,等待期间下台绕着巡视。
四周很安静,老师快要到她们跟前时,秦夜来伸手拍拍苏乐肩膀,想把她喊起来,苏乐睡死了一样没动静。
她们与老师的距离一点一点拉近,秦夜来从一开始拍肩膀,到推手臂,小声喊她名字,她都没反应,最后不开心地哼唧了一声,还挪挪身子离她远点。
秦夜来:“.........”
老师走到她们靠近的过道,开学后这段时间班上换过几次座位,轮到秦夜来坐在外面,苏乐靠墙。
老师一开始没看清苏乐在干嘛,推推眼镜,问秦夜来:“她在干什么?”
秦夜来一本正经,“她生病了,不太舒服,在休息。”
数学老师是个死板的中年男人,家里有个女儿,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自己家的孩子尚且如此,在学校面对这么多别人家的小孩,正常教书还行,一遇到这种学生生病之类的特殊情况,他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生病了啊。”他凑过去看了眼,也看不出来什么。
“那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吧。”他说,“要不要请假回去?”
秦夜来说:“不用了,老师,她说趴休息一会儿就好。”
“行,行。”
苏乐睡到下课,被铃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头发睡得乱糟糟,脸上还有衣服的印子。
秦夜来:“醒了?”
苏乐扭头看她,眼神呆呆的,忽然喊她:“坏猪。”
秦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