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第一次月考，同时是秦夜来和苏乐两人在这所学校参加的第一次比较大型的考试。
苏乐成绩比较稳定，常年位居年级倒数，而秦夜来在此之前没有参加过全年级统考的考试，作为转学生，座位号排在最后。
考场考号安排下来后，苏乐很快发现，她们两个，成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居然很巧地分到了同一个考场。
苏乐说：“我们在一个考场欸。”
秦夜来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奇怪。
苏乐又炸毛：“你这是什么眼神嘛！”
秦夜来说：“你居然在最后一个考场。”
苏乐说：“我还是倒数第二名呢，你看，第三十号，简弈说最后一名是三十一号。”
这所学校按照成绩排名排考场顺序，年级第一在一号考场一号位，年级倒数第一在最后一号考场最后一位。
秦夜来说：“我是三十一。”
苏乐呆呆地看着她，她忍不住想笑。
“我是最后一名。”秦夜来故意逗她。
苏乐说：“你才不是，哼，我居然是最后一名，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下午她和简弈说起这件事，简弈和她说。
“因为上学期你缺考了啊，就考了上午一门语文，然后就一个人跑国外旅游去了，五十来分，谁还能比你低？”
简弈从兜里摸出一支钢笔，“这支笔还是你在那边买来送我的。”
苏乐问：“你写钢笔呀？”
“嗯。”
“加墨水好累。”
简弈说她：“怎么懒不死你。”
第二天就是月考，苏乐很紧张，早上八点开始开始，教室已经在前一天被布置成考室，一半的桌子板凳都放在教室外面，一直到考完才会搬回去。
早自习晚自习都不太方便，学校没有规定一样要像平常那样准时到校。
但稍微有点上进心，想考个好成绩的学生都会按照往常的作息，早早来到教室，随便找桌子板凳认真复习。
苏乐及格压力很大，早上第一门考语文，多是一些背诵的内容，光是古诗词填空都有十分，有很大的复习空间。
于是她一大早就来到教室，没有多的桌子了，搬了条板凳躲在角落里叽里呱啦背古诗。
前一天晚上她和秦夜来约好了，要一起去考场。
她以为秦夜来也会很早过来复习，结果一边背书一边等待，直到七点半才把人等来。
秦夜来手里还拿着校门口买的热乎豆浆，剩下半杯没喝完，看起来像是刚到没多久。
苏乐说她：“你怎么才来。”
秦夜来说：“不是不用上自习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她这么懒散，苏乐不知道这样到底是不是对的，老师总和他们说要努力学习，可是学习成绩排第一的学霸本身看起来并不怎么努力。
“走吧。”苏乐说，“我们要去二教，超级远。”
她们教室在一号教学楼，考场在另外一栋教学楼，距离很远，要穿过整个操场，从东边校门到西边校门。
路上苏乐犯贱问秦夜来：“你复习了吗？”
“复习？”秦夜来很想说，她从来不复习。
但她是个好人，选择了善意的谎言。
“复习了。”
苏乐清清嗓子，昂首挺胸，顽皮又活泼地说：“那我来考考你！”
秦夜来忍不住笑，“好啊，你说。”
“客路青山下！”
“行舟绿水前。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
苏乐本来只是考她这一句来着，没有想过让她背出全文，她背得好流畅，一点停顿都没有。
她还问：“怎么就问个这么简单的问题？”
苏乐：“这还简单！”
真的很简单，简单到月考绝对不会考。
秦夜来问：“你不会是，今早刚背的吧。”
苏乐一脸被猜中的表情，还撒谎，理不直气也壮：“我没有！”
秦夜来又要笑，她赶紧说：“再考，再考别的，这次你一定不知道了！”
“好，说吧。”
“你背，《李凭箜篌引》。”
秦夜来这次是真的有点惊讶，“你竟然知道这个。”
苏乐吵吵嚷嚷的，急着看学霸秦夜来的笑话，“你背嘛你背嘛。”
秦夜来问：“是谁写的，李贺？”
苏乐好得意：“你不知道！背不出来啦！”
操场空旷，没有什么路人，她大声说话也不会被旁人听见。
“大坏猪秦夜来，不会背，《李凭箜篌引》！”
“吴丝蜀桐张高秋。”秦夜来偏冷的声线闯入她的快乐。
“空山凝云颓不流。”
“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
后面还有很长一段诗，秦夜来不紧不慢背完全文，转头静静看着苏乐。
苏乐已经呆滞，“你怎么会背这个？”
秦夜来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苏乐说：“老师都没有喊背。”
秦夜来曾经说过，自己记性很好，看过一遍就会记住。
她已经忘了。
秦夜来说：“因为是一首好诗，所以背了。”
苏乐说：“我也觉得！好诗，好诗！”
可是她背不下来，好长，好难，句子里面好多词语什么意思都听不太懂，更别说整句背下来。
苏乐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值得，“可是考试不考，背了感觉好可惜。”
秦夜来说：“怎么会这么想？学习不是为了考试，这样一首好诗如果只是因为考试存在，这才是真正的可惜。”
苏乐认真思考，“是这样的吗？”
她记得简弈也说过这种话，但当时简弈给人的感觉是满腔愤懑，以及无法反抗的无力与无可奈何。
而秦夜来此时给她的感觉不同，那么轻松地走在广阔的旷野，潇洒自信，如闲庭信步，即将到来的考试对于她来说只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试验。
苏乐问：“你喜欢学习吗？”
秦夜来同样认真地想了想，“喜欢的话，肯定说不上，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学习只是为了应付长辈。”
苏乐问：“你喜欢什么？”
秦夜来笑着看她，却不回答，苏乐没往下追问，转而说起别的话题。
“这次考试你还会考第一名吗？”
秦夜来问：“怎么了？”
苏乐说：“简奕说她是以前的第一名，年级第一。”
“嗯。”秦夜来说，“我知道，老师和我说过，她刚入学排名是班上的最后一名，每一次考试名次都会进步，直到稳定在第一名。”
“入学考试，是她第一次名次后退。”
秦夜来问苏乐：“你们关系很好，她是什么反应？不高兴吗？”
苏乐低头用脚尖踢地上的落叶，边走边玩。
“没有，她和我说过，说名次下降，不代表她的退步。”
“然后呢？”
“然后，可能因为你来了，她不是第一名，又有进步空间了，反正我看她好像挺高兴的。”
秦夜来笑了笑，忽然问：“你喜欢她吗？”
苏乐不假思索：“喜欢呀，我们是朋友嘛。”
“而且她对我很好，周末还带我去漫展玩呢。”
秦夜来说：“原来是她。”
苏乐说：“我朋友没有很多，大家好像都有点怕我，还有些人又总是怪怪的，简奕说他们是想在我面前显摆，让我注意到他们，我不是很懂她说的意思，但是现在只有简奕带我玩了。”
秦夜来说：“我也可以带你玩。”
“什么？”
苏乐宁愿相信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秦夜来说的话。
秦夜来一字不落地重复：“我也可以带你玩。”
苏乐拒绝得非常干脆，“不要。”
秦夜来表情凝固，“为什么不要？”
她和苏乐整天待一块，说话的腔调都有点受到感染，不像以前那样冷冷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有时候甚至会突然冒出两三个可爱得违和的句子。
“大家都说你的时间很宝贵，白天要上课，背书，写作业，晚上回去就要马不停蹄练很多很多的题，不然就没有办法一直保持优秀。”
秦夜来皱眉：“谁说的？”
苏乐耸耸肩，“大家都这么说。”
秦夜来说：“从学校离开，我就不会再为课本里的无聊知识浪费时间。”
苏乐问：“那你干嘛？”
秦夜来说：“我有我自己的爱好。”
苏乐像个追问机器人，“是什么？”
秦夜来说：“爱好会变，除了课本，这世上还有很多东西值得深入了解。”
苏乐问：“那你喜欢学校吗？”
秦夜来回答：“说不上喜欢。”
那就是讨厌了。
苏乐絮絮叨叨说：“我也讨厌学校，起那么早，睡那么晚，毛都要变得不顺滑。”
“毛？”
“头发！”苏乐心里一紧，差点说漏嘴，急忙改口，“我是说头发，最近掉好多头发，都要变成秃头了。”
秦夜来忽然轻笑。
苏乐问：“你笑什么呀？”
秦夜来说：“突然想到秃毛猪，感觉和你应该很像。”
“我才不是秃毛猪！”
苏乐愤怒地扑上去追赶她，她笑着向前跑，清晨微凉的风拂过脸颊，耳边风声嘈杂，她的心却无比平静。
她想，这或许是自己这辈子第一次，放任姿态，自由自在地与朋友追逐打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