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昭在后面看着就不对劲,嘴里想喊已经说不出声,瞳孔睁大着看大爷跟方明越来越近,在背景鬼魅,枝桠张牙舞爪里,他俩嘭的撞上,岑昭快吓得从后座电动车上直接站起来。
电动车踉跄,岑昭扶住周忱年的肩,一时间,时间像全静止了似的。
类似闯祸完蛋的东西。
却没想象中大爷破口大骂,一举击到人心里的崩溃,一阵丁零当啷响,大爷在墨黑里连车带人歪在旁边路牙上。方明直接“冲”里面了,小电动车明显轻又“廉价”地像破烂玩具。没看到方明的脸。
岑昭和周忱年第一时间注意老人。
老人穿着一身靛蓝polo短袖,晒得黝黑,在地上脸揪到一块,扶着腰,周围哗然又看情势着不敢靠近。岑昭过去想扶上老人。
抹抹裤子又不敢扶。
周忱年忙撇开车低头蹲下询问老人,催她去看方明。
——少年头往后撇一下。
岑昭才反应过来。
看看方明。
方明栽大爷车后座里,“……”他栽那不动。
岑昭动他时,他龇牙咧嘴喊:“哎哎哎。”
他觉得自己脖子断了。
……甚至有那么点期望?
没断。
在岑昭惊恐里他装顽强,试试自己脖子断没断的在后座满鼻子铁锈和说不上来的味里,扭动了下脖子。
……过了那酸劲后,他试着抬起来。
“……”一点事没有。
大爷被撞倒了。
这片路路灯晦暗不明,夜色呈浓重墨色,过往走,匆匆远离和观望的很多。
在岑昭周忱年方明举座皆惊里,没想大爷人很好,折腾着扶着腰起来了,方明在旁边傻了。
“……”装镇定地皱着眉撑着腰。
周忱年低声问大爷怎么样?要拍片子吗?
大爷身材健康,胖瘦适中,有点劲,Polo衫穿了不知多少水,皱眉皱眼道:“没事儿,哎呦,回家想图近那么一点点距离,你。”
大爷想起来越过他们看方明,“你没事吧?!”
声音老态龙钟又有力量,越听越虎虎生威似的。
“……”
方明一愣,“没事。”
方明低头走过去道:“我给你去看病吧。”
“滚!”大爷笑起来,“没事。”
他又细细的活动两下。
岑昭见状,心慢慢放回肚子里,可莫名有点眼酸睁不开。只要做错事,不管温度几十,通身都有种难以言喻的冰凉。
大爷去看三轮车,三轮车被压倒在路牙边,后座铁皮已经凹进去一片。
是老三轮了,铁质的,周忱年和岑昭帮忙把三轮扶起来,把电动车扶起来,三轮车里还有一些纸壳。
周忱年在岑昭上方,岑昭一扭头,看到他拿出手机说:“我们赔钱吧。”
大爷一顿,阔气摆着手,说:“不用!”
“三轮车钱。”周忱年道:“你现在不要,等会回去躺那哪不舒服了,找不到我们了。”
周忱年硬要给,给了两千。
捂着老人手机没让他看。
实际想他付款有信息,以后想找,报个警也找到了。
大爷很不好意思后说我回家了?!
周忱年帮老人一阵,看他有点费劲上车,到底摔了一跤。一直目送他走的。
岑昭凉意持续不减地跟周忱年一起看向方明。
方明突然皱眉,“卧槽我感觉我腿废了。”
……
……
去医院,小腿疑似骨折。方明刚到医院就撕心裂肺吼叫。
岑昭周忱年:“……”
那种害怕情绪却没有了,周忱年打电话给他妈。
他妈电话里“铿锵有力”“咄咄逼人”:你俩怎么不找大爷呢??!
周忱年和方明岑昭感觉告诉她,他们赔了大爷两千块钱,她会更生气。
可吃亏是福,亦或是看过一些老年人碰瓷年轻人的传说,大爷没事没找责任,周忱年方明岑昭都觉得很好了。
岑昭没那种我亲近朋友骨裂了亏本了我没命哭的感受。
辗转拍片子,燕阿姨她妈赶过来,缴费签字,岑昭才后知后觉又抓紧她妈担忧起来。
她妈安慰她:“没事。”
折腾半夜,燕阿姨在方明病床前数落方明。
毛毛躁躁的!他大爷逆行了眼看着冲你过来了,你不知道让吗?!
平时躲我巴掌那机灵呢?!你有时候就是莽!觉得别人不会这么干!觉得自己不会受伤!
“臭孩子!自己找苦吃是吧!”
岑宁春哎呀呀拉她走。
岑昭在门外面。
看着燕阿姨被拉出去后一瞬,就低头抹着眼睛哭。
岑昭眼睛再次一酸。
岑昭白着唇和周忱年进病房。
方明被这一通折腾折的晕乎乎的,轻微脑震荡。
看他们一眼,别过脸不看。
周忱年:“你妈一出门就哭了。”
方明哑声,“我知道。”
扭过头闭着眼。
周忱年居高临下说:“你不会恨你妈吧?”
方明:“恨我自己又受伤了。”
时间在里面静静流淌。
周忱年和岑昭待一会,周忱年拉岑昭走。
回去作业还没写。就半天时间——周忱年突然这么跟岑昭说。
岑昭诧异了回头抬头。
周忱年笑,他笑起来有时眼睛是聪明锐利的,整张面皮却像开合的山水,带点温柔狡黠,“你不写我们怎么抄?”
岑昭:“………”
燕阿姨要守夜,岑昭她妈陪她,江阿姨今天加班实在来不了。催两个孩子赶紧回去先休息。
岑昭和周忱年出了医院,周忱年打车,他俩在漆黑夜里站了会。
进车。
岑昭坐进去先失神一会,脑子里回想到今天晚上眼见着两辆小车撞上的一幕,冷不防揉了下脸。
她偷看周忱年。周忱年气色也不那么好,到晚就疲倦。
光怪陆离的灯光在脸上。
到了小区拐弯进他俩家,岑昭吸口气,拿手机开电灯开门时,周忱年在后忽道:“晚安。”
岑昭扭头。
周忱年一哂,“好好睡觉。”
—
燕阿姨实际把方明当宝贝疙瘩养的。骨裂加轻微脑震荡,临近国庆,燕阿姨让方明在家休养。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给岑昭发消息,问之前教她的补课老师怎么样。
……岑昭一不小心睡到八点才看到手机。
面对六点半的消息。感觉自己很不是人似的。
马上就回了。
说要来看方明。
阿姨秒回她,她跟她妈问了,联系方式要到了,估计老师教的不错,毕竟岑昭就被教的不错。
岑昭:“……”
岑昭仿佛耳边响起方明的崩溃:那你也要看教的是谁啊。
——不用岑昭来。
让岑昭在家好好学习。
岑昭洗漱完随便弄点东西吃饭,拿着手机寸步不离,过了会儿,想发微信给周忱年。
“……”
他俩聊天停留在他们可以互相聊天页面上。
岑昭陡觉得很没意思,什么都没意思,人生留下的足迹在哪,朋友也不是朋友。
她表情冷漠打下问他在哪的消息,她去隔壁看他家门锁的。她想问他是不是去看方明了,她也想看。
两分钟后,周忱年发来消息,六个字:你好好补作业。
岑昭:……
岑昭头昏脑胀补了一上午作业,走路都带飘。她是“学坏”了,想想到底下午没上课,背着书包就偷偷拐进医院里去了。
她总觉得有什么要抛乎常理,有什么东西要表达友情。
结果面无表情到医院,他娘方明病房里围三四个男生,周忱年在,靠着墙角,皆望到她一愣。
岑昭也愣了,登时像烧烤架的火,腾腾燃烧起来了。
所有人见姑娘扎着马尾,个子瘦高,胳膊像筷子似的,穿着白校服蓝校裤,下了书包,懵逼道:“我给给给你们们带带作作业来了。”
他们三中就一鼎鼎有名结巴又考得好的:岑昭。
其实之前还见过,大家都知道。方明在病床上吃着一堆水果,穿着蓝色条纹病服,怡然自得,给他们介绍说:“这我发。发。周忱年发小。给我们经常抄作业的救命大佬。”
大片天光从窗户投进来。
他们激动起来,人不可貌相般嘴里能吞下一个西瓜,看神一样看岑昭:“就是你给我们抄作业??”
“卧槽早说呀姐姐。”
“妈的你知道我们怎么抄你作业吗?”他们乐不可支,“要改,一个字不改他妈瞬间就考一百分了,我和几个兄弟还说这谁把题目答案抄过来了。”
笑喷。
岑昭愣住后被他们笑容感染,也忍不住笑。
方明在床上乐,心理作用,笑的脑壳疼的捂脑袋。他其他球友兼同班狐朋狗友马上上前了,其中一个忙假装扶住他头问:“哎呦没事吧?别让本就不好的脑子雪上加霜。哎呦,脑子本来就不好,现在变的更不好了。”
方明头疼欲裂,要从被窝里伸脚踹他们!
病房一时充满快活气息。
周忱年乐一阵,拉岑昭出去,直接拉的岑昭胳膊。岑昭被拉时感受手上体温,还有点愣。
出了门,少年也没去上学,穿着一身简单白袖,清爽地像个薄荷,垂眸问她:“你怎么不去学校?”
岑昭不爽起来,道:“作业,一本十十十块钱。”
周忱年挑眉。
过两秒后,少年别开脸,拳头抵着唇笑喷。
岑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