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盛景明看着水印慢慢扩散,黑莲花从白莲花中心盛开,美的惊艳,惊异于苏绣的古老技法。
“这才是我绣的。”
禾锦程手指摩挲着绣布中央,沿着边缘打圈。
“我不会使用纯净的白,我会看到重色、花色,唯独白色,绣出来僵硬又死板。”
“客厅中间那一幅……?”
“……那是我母亲的遗物。”
说到这,禾锦程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不少。
“她很有天赋,奶奶教了她一次就学会了。”
“……很美。”
禾锦程一征,转过头,对上盛景明的眼神,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他所熟悉的讽刺和挖苦,只有欣赏。
“不管是白色黑色还是花色也好,最重要的,不就是传承下去吗?”
“这和你的性别无关,也和你的颜色无关,只要你绣了,你就是一名合格的非遗传承人。”
关上门,禾锦程趴在桌子上,盛景明的声音在他脑中回荡。
埋下头,耳根有些热。
他不应该吵他,也不应该……让他看到,他会不会怕了?万一他不喜欢……
禾锦程胡乱的揉了把头发,戴上耳机放上了重金属摇滚乐。
-
“小盛啊!这就走了么!不再多住几天吗?”
第二天一大早,阿婆眼巴巴的挽留着。
盛景明推辞道:“不了阿婆,要回去上班了。”
“常回来,别客气!有什么事,你就和我们家囡囡讲!你们年轻人之间话题多,玩的开。”
阿婆轻轻握着盛景明的手,有些颤抖,略显粗糙的掌心有着薄茧,那是长年累月的织绣造成的。
“囡囡,讲话!”
禾锦程斜靠在门框上,一如盛景明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么淡漠温婉,不言不语的。
不过这次,禾锦程看向盛景明的眼神多了些光亮。
“……路上小心。”
“走了。”
盛景明提着行李箱走出家门。
坐到绿皮火车上,晨起的太阳光晕淡淡的,透过小窗照在他脸上。
这几天休息的还算不错,翻开相机看着照片,手机上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给我转5000。”
备注是“妈”。
盛景明攥着手机的指节紧了紧,深呼吸,点开消息框的语音通话。
“昨天不是刚给你两万吗?钱呢?”
电话那头,泼辣的女声响起,听的盛景明几近窒息。
“花了呀!明明啊,妈妈就再要五千!就五千!你帮帮妈妈好不好?妈妈现在……哎呀你干嘛!松手!一会儿就给你!明明啊,你快给妈妈打过来啊!妈妈等你救命呢!挂了啊!”
“不许挂!你在哪呢?!你!……”
嘟嘟——
盛景明的声音有点大,旁边一个睡觉的婴儿被吵醒,抱着孩子的女人瞪了他一眼。
“……”
盛景明咬了下后槽牙,盯着消息界面,漆黑的眼底溢出愤怒,手指发颤,又给她转了一万。
把手机哐一下扔到小桌板上,盛景明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外面的阳光已经升起,艳的人心发慌。
打开出租房门,盛景明也没洗漱,把自己扔到床上。
10多个小时的火车,一天没吃东西,盛景明有点胃疼,蜷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手机叮叮响了两声。
捞过手机,盛景明按指纹解锁,红点上的头像是一只黑色捷克狼犬,很是帅气。
【禾锦程:……你头像好丑。】
【禾锦程:你东西落我家了。】
盛景明下意识看了下自己的头像,还是他的半身工作照,头发用摩斯打的油光锃亮的。
丑吗?
禾锦程发的消息下面有张图片,是他带过去的胃药。
走的时候放在床头柜了,竟然给忘了,他这记性。
【盛景明:忘了,等我下次去拿吧。】
盛景明选择性忽略了“头像丑”这个话题。
【禾锦程:你胃不好?】
【盛景明:经常熬夜加班,工伤。】
禾锦程屏幕前的手指顿了一下,自媒体工作者好像是经常加班,看来他生活作息很不规律。
【禾锦程:视频还没剪完?】
【禾锦程:……剪完给我看看。】
这已经是禾锦程第二次和他说这句话了。
回了一个ok的小猫表情包,盛景明起身走到厨房,从橱子里掏出一包泡面煮上。
明天回公司上班,据说是有大任务,他可不能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
看着公司聊天群里的晋升通知,晋升底薪3万,盛景明目光沉了下来。
这次晋升机会不易,他一定要好好把握。
【禾锦程:好好吃饭。】
盛景明一征,他好像很久都没有被人这么关心过了。
吃完饭洗漱后,盛景明窝在沙发上,看着禾锦程给他发消息的聊天框发呆。
他的头像真的很丑吗?
-
“年假休完了啊?我还以为你扛不住压力主动辞职了呢。”
“彼此彼此。”
盛景明刚打卡进门,就听到朱琳冲着他阴阳。
“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一见面就掐架?”一个剃着寸头的男人挂着工作牌,冲他们俩打趣。
朱琳和盛景明,销售业绩部的第一第二,在盛景明来之前,朱琳一直都稳居第一。
两个人抢来抢去,三年来业绩都翻了番儿,领导也乐意看到他们俩互相争。
“什么情况?”
盛景明看着办公室飞的哪都是的文件,捡起地上一张A4纸,上面写的“禾记绣坊”字样甚是明显。
“嗐,前几天江总不是让去啃那些老骨头吗?忙飞了这几天。”
盛景明看着朱琳头发已经有些冒油,领结也扯的松垮,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他挽起袖口整理好桌面上的通知和文件,迅速的进入了战斗状态。
整整一天,他和团队完成了20多家合作商调研,禾记绣坊的被他单独拎了出来放在桌面的夹板上。
“怎么样,承认吧,你不如我。”
朱琳从茶水间打了一杯热水,走到盛景明桌子前靠着。
“你多少?”
盛景明查了一下电脑数据,抬眼笑道:“27。”
“可恶!比我多一家!”
朱琳小声恨恨道,作势要捶盛景明。
“诶?”朱琳看到桌面上的文件,“这不是禾记绣坊的吗?”
“嗯?你也知道这家?”
“你别说,他们家我还真去过,当时和我谈的是一个老婆婆,说什么也不肯合作。”
“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朱琳放下水杯,手指尖敲了敲太阳穴,“应该……是你进公司三四年之前了。”
“我记得当时还留了照片,我发给你。”
盛景明拿起手机,看着朱琳在禾记绣坊——当时是禾心绣坊的老照片。
“加油!”朱琳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家难搞得很,被盛景明分到算他倒霉。
盛景明看着他前几天刚出来的禾记绣坊大门,低头思考。
【禾锦程:视频剪完了吗?】
盛景明看到消息,他倒是催的比谁都勤。
【盛景明:还没。】
【禾锦程:………】
【禾锦程:比中指.jpg】
后面又发了一堆省略号,显然对他的效率很不满意。
盛景明咧着嘴角轻笑了一下,这小狼狗怪有意思的。
【盛景明:别急,晚上回家再使劲儿。】
禾锦程耳朵腾一下红了,这话说的怪让人误会的,也怪他想歪了。
“囡囡,吃饭!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手机咯,消化不好的嘛!”
禾锦程把手机扔到一边,阿婆正往他碗里倒粥。
明明看着对准了碗,却是一股脑洒在了外面,禾锦程被烫的直接跳了起来。
“哎呀!囡囡!烫到你了吗?烫到哪了阿婆看看!”
“……没事阿婆,你吃你的,我去处理一下。”
禾锦程忍着疼,迈到洗手间门口,关上门,褪下裤子用凉水冲着,感觉自己的小兄弟舒服多了……好像都烫红了。
“囡囡啊!怎么样了?阿婆不会用手机,你快给你李大娘打个电话,她离这近!”
阿婆顺着门缝就要给禾锦程递手机。
“别别!不用!阿婆,我没事!”
禾锦程接过手机背抵着门,“放心吧阿婆!”
门外没了动静。
禾锦程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地上洗手台上水溅的哪都是,裤子也湿了,他爽来把裤子脱了。
手机屏幕亮了两下,禾锦程没顾上,一直在收拾。
“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一样迷人一样美丽……”
摇滚乐的铃声响起,他拿起手机。
禾锦程手上都是水,想直接挂断,手一滑,屏幕上却出现了盛景明的帅脸。
禾锦程接的干脆利索,盛景明也有些意外。
“……”禾锦程被自己蠢笑了。
“嗯……快剪好了,本来想发你,觉得有个地方应该问问你,我再导出,视频更方便。”
盛景明说着,把摄像头转了过去,对着电脑。
“你看看这部分还要吗?”
“……都可以。”
“那这儿呢?”
“……也行。”
盛景明指哪禾锦程都说随便,这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了?
禾锦程现在满脑子只想赶紧挂了电话、穿裤子、从卫生间走出去!
“你发烧了?”
盛景明才发现禾锦程脸涨的通红。
“没有……你看着办。”
禾锦程摁断电话,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哭笑不得的看着身下。
真是服了。
等禾锦程收拾好卫生间,餐桌上没见到阿婆,饭似乎也没有动,依然还是满满当当的一桌。
“阿婆?”
这么晚了能去哪。
禾锦程一跳一跳的在家里转了一圈,没见到人。
拿起手机给阿婆打电话,铃声在阿婆卧室响起,她手机也没带。
禾锦程进屋换了条裤子,还是有着些许的擦痛感。
“锦程啊!锦程!——”
外厅传来李大娘焦急的呼喊声。
“哎!”
禾锦程皱了下眉,忍着不适感跑出门。
“锦程!快去河边看看!你家阿婆在河边是不是要想不开呦!快去!”
禾锦程脑袋仿佛被一记重锤,根本听不见李大娘后边说的是什么,耳里嗡嗡响,撒开腿就往河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