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回去。”罗德轻声说。

女孩并没有拒绝，于是罗德就跟在她的身后，他敏锐的鼻子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她应该有很久没有洗过澡了，而且身上有种牲口的味道，也许她住的房间条件并不好。双亲去世，寄住在姑姑家，的确是件伤感的事情。

“我家到了，”女孩说。

罗德惊讶地发现这是一座极大的农场，比起前面几家农场更大，很多工人在那里进进出出。这是一家富裕的农场，尤其是这边政府给出了许多优惠条件，支持农场的运作，根本不需要将这个女孩弄成这个样子，尤其农场主还是她的姑姑。

罗德刚想送女孩进去，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有几个工人注意到了他们，正好奇地打量着罗德。

罗德拿出手机，来电显示上是“爱德华”，他按下接听键，听到了爱德华的声音。

“你在哪儿？”对方问。

“在附近逛逛，”罗德回答，“有事吗？”

“又有一个人被狼吃掉了，见鬼了，”爱德华的声音很郁闷，“你要过来吗？”

“好的，告诉我地址，”罗德说。

爱德华将地址报给他，他发现那个地方就在不远处的农场。

“你要走了吗？”女孩问，她的声音里有点不舍。

“是的……亲爱的，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罗德蹲下身体，让自己的视线和女孩齐平。

“美杜莎。”女孩开口说。

“什么？”罗德愣了愣，“美杜莎？”

“是我新取的名字，”女孩孩子气地说。

“好吧，美杜莎，”罗德露出一个笑容，现在很多人会取这种意头不太好的名字，比如刚进部队的新兵，还会叫自己“撒旦”呢。他摸摸她的头发，触感很糟糕，不过礼仪是他一向注重的，“我叫罗德，晚点我来看你，好吗？”

女孩点点头，然后伸手指给罗德看：“那里是我的房间，如果你来了，可以直接来找我。”

罗德点点头，顺着女孩的手指看过去，那间房间正在马房的旁边，这样就可以解释她身上的味道了，“那么再见了，美杜莎。”

女孩点点头，转身向农场走去。罗德听到那些工人在叫她的名字“罗妮”，比起美杜莎来，罗妮那个名字要好听多了。

他则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那里又有了一宗狼吃人的事件。

而他现在，几乎已经认定这些事情就是爱丽莎做的了。

6.

又是一样的犯罪现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这次死掉的是一个男人，大概三十多岁，他跟爱德华是同事。

罗德接过爱德华递过来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三十多岁，身体健康的男人，他有一头栗色的头发，身体微微有些发福。而现在，他只能看到地毯上一些散落的栗色头发，其余的都是一些碎裂的内脏，被啃了几口的残肢，素雅的驼色地毯上有红色的脚印，沙发上和墙壁上无一例外也有脚印，跟昨天早上的受害者的房间一样，在天花板上，也能看到红色的脚印。

“怎么看？”爱德华站在楼梯的扶手边问罗德。

罗德看着繁忙的犯罪现场，这次的出事地点并不是卧室，而是客厅。

这次的受害人是名警察，前两年与妻子离婚以后一直带着儿子和父母住在一起，他在小镇的警局上班。虽然和父母住在一起，但是并没有住在一间房子里，而是住在农场右侧的一栋独立两层式洋房里，而儿子昨天正好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所以事发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

窗户还是打开着，这次能看到清楚的脚印，已经派专家带着一些警员去追查脚印了，不知道能查到一点什么。

电视机还开着，在沙发边能看到好几罐空了的啤酒瓶。数量虽然不少，不过爱德华声称这么点酒，根本不会让对方喝醉。不过从现场来看，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那个人也许正躺在沙发上，然后那群狼像拖死尸一样将他拖到地上吃了他。

不过罗德知道，如果是魔法的话，作为人类的一方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他们已经放弃了魔法，转而更信任物理科学。

这不能说人类的选择是错误的，这只能说人类不愿意付出一些代价来换取另一些东西，他们更渴望付出合理的东西来获得更多的东西。

“我要通知FBI来处理，”爱德华忽然说，“我敢肯定，这不是狼群做的，这是凶杀案。”

“为什么？”罗德悠然问。

爱德华烦躁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这很明显，不是吗？你看看那些脚印——没有重叠，没有泥泞，墙壁有，天花板上也有——这不符合逻辑，没有狼群会飞檐走壁，更不可能像蝙蝠一样倒吊着……”

爱德华还没有说完，他们都听到了一个孩子的哭声，是一个男孩。

他站在门口嚎啕大哭，旁边的警员和他的爷爷奶奶抱着他，男孩哭地十分伤心：“是那个女巫！是那个女巫害我爸爸变成这个样子的！”

罗德一眼就认出那个男孩是刚才在草坡那里遇到的其中一个。

“这个人！”男人忽然指着爱德华身边的罗德叫道，“这个人和女巫的女儿在一起！那个臭的要死的小恶魔！”他嚷嚷道，“她威胁我！说她会让我和乔佛尔一样！一定是她害了我的爸爸！”

所有的人都看着罗德，罗德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那个，我今天早上看到了一个女孩被一些孩子欺负——”他转向那个男孩，“而且，罗妮威胁你肯定是在你父亲死了之后噢。”

男孩嚎啕大哭，坚持是罗妮用黑魔法杀了他的父亲，直到他的爷爷奶奶将他抱走。

“你见过罗妮了？”站在身边的爱德华忽然问。

罗德点点头：“我早上出去散步的时候，看到一群孩子围着她正在欺负她呢。”

爱德华点点头，但是没有说什么，然后转身去主持现场的调查取证工作。

FBI的人，下午就到了这里，开始接手这里的案子，他们带来了大量的专家，司法鉴定和野生动物专家，就此案件进行调查。爱德华并没有因此闲下来，他跟那些高级探员们一起研究案情和搞清死者之间的关系等等工作。

罗德原本想去找罗妮，不过听说警方似乎正要去找她，因为那个男孩声称是她做了一切，警察不得不按程序办事。

“笨蛋，如果她有那个能力的话，我们怎么可能总是欺负她呢？”另一个男孩对前来围观的几个孩子说，“可怜的孩子，他准是受不了老爸就这么去世了。”

几个孩子点头表示同意，罗德看到那个孩子就是一直带头欺负罗妮的男孩，不过就这句话来说，他倒是希望警察能听见。

这件事情要说和罗妮完全没有关系也不见得，她认识爱丽莎，就罗德所知，爱丽莎可不是一个随便交朋友的人。她所有做的事情都有一定的目的，那个孩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但是罗德怎么会忘记天使般的外表下面，是一颗多么冷酷的心呢？

是我造成了这一切，罗德叹息着想，所以应该由我来结束。

他慢慢地走回爱德华家，爱德华的妻子正在准备晚饭，并且告诉他，爱德华晚上恐怕不能回来吃饭了。

期间爱德华打过一次电话给他，问他要不要参与这个案件，他拒绝了对方的提议，毕竟他对那些人的死没有什么兴趣，他的目的是爱丽莎。没想到赛文随便派的一个任务，让他找到了想要找的人。

他现在应该去拜访罗妮，不过他担心万一让爱丽莎看到的话，对方会马上逃走。反过来说，就算没有被爱丽莎看到，如果罗妮告诉她，她今天遇上了一位名叫罗德·艾尔特的人，那么也等于暴露了罗德的行踪。

也许现在应该去找她？

罗德犹豫起来。

但是罗妮说爱丽莎现在似乎不在，那么事实上，他也没有必要急着行动，更何况他也想知道爱丽莎到底打算做些什么。在艾尔特家族的城堡深处，有历代艾尔特家的人收集的书籍，那个年代可没有电脑这种东西——那些古籍被堆放在图书馆里，在罗德，包括罗德之前的几位长辈，对魔法都非常感兴趣。

在古代，魔法也被运用到战争中，随着之后政治斗争的加剧，魔法似乎找到了一个需要它的舞台。但是由于法师们小心翼翼的性格和空气中魔法元素的消退，魔法渐渐地退出舞台。时间能消弭一切，人类和魔法力量的契约渐渐松弛，已经没有多少人能使用魔法了，现在大多数的法师只是勉强知道一个仪式的过程，而不具备真正驱使魔法的力量。

不过魔法和血族的契约依然存在，这是魔法为了不让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最后的一条锁链。

在血族与人类的战争中，魔法再次复兴了起来，那不再是黑魔法，而是一种接近白魔法的信仰力量，它与人们结为同盟，祝福银器和圣水，让吸血鬼们永远蜷缩在黑暗之中。战斗进行了几百年，最后以双方和谈为结局。魔法的力量再次陨落。

在艾尔特家族的城堡里，就有那些失落的魔法，它们被文字记录下来，有血族写的，也有别的种族写的，热爱魔法的人将它们修整成册，放在古老的城堡里沉睡。

然后，某天爱丽莎翻阅了它们。

她的血液中有罗德的血，这让她更容易运用魔法的力量。

罗德听赛文说过，在奥雷尔从三百年的沉睡中苏醒过来的第一件任务，就是一个变成吸血鬼的小镇。那是一件简单的任务，有人用魔法将整个小镇包围起来，然后将居民变成了吸血鬼。这种事情在以前并不算什么严重的事情，但是在这件事情过后，赛文亲自去了那个小镇查看了那里的情况。

小镇已经被废弃了，活着的人离开了，变成吸血鬼的人一部分由赛文接收，另一部分则在太阳下面化为了灰烬。赛文在一座教堂的下面找到了那个魔法阵。

“并不算是一个很大的魔法阵，”赛文那时候这样说着，“但是绘制的笔触十分熟练，老实说，那样一个魔法阵的规模还不足以控制整座镇子，不过她做到了，她有魔法的天赋——至少我是这样觉得的。魔法是一种等价交换，她正在尝试用最小的代价去获得最大的利益，她深谙这种法则，所以她能做到。”

罗德知道爱丽莎为什么会对那些古代黑魔法那么感兴趣，她想长大。不管她的外表看起来有多么可爱年轻，但是她的心已经是一个苍老的老妪，睿智而狡猾。她仇视艾尔特家族，却又不甘心放弃丰富的知识和强大的力量，以及漫长的生命，所以她在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力量能把不可能变为可能的话，那就只有魔法而已。

可是，农场里发生的事情，跟她需要长大的黑魔法有关系吗？罗德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魔法。

深夜的时候，他听到了有人上楼的声音，罗德正打算睡觉，但是房门被敲响了。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打开了门，门外的酒味让他不由得往后面推了推。血族倒不是不喝酒，只是很少会喝醉，只有美味的处女之血才会让他们沉醉，而酒类，只是调剂。

“你喝酒了，”罗德说，外面站着爱德华。

这会儿他的领带也松开了，原本梳的整齐的头发也显得有些凌乱。他的一只手按在门框上，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罐空啤酒。看样子喝了不少酒，每年美国都有一部分人会死于酒精中毒，上帝保佑那些人，充满酒精的血液，对吸血鬼来说也吃不消。

“要说会话吗？”男人轻声询问。

罗德看看男人，对方显然醉的不清，他转头看看走廊里的壁钟，上面清晰地指向了凌晨一点，看起来警长这样还能摸回家，并且打算要跟他说会话，酒量真是了不起。

“我建议你……”罗德轻轻咳嗽了一声，“最好先去休息，明天还要接着查案不是吗？”

“我妻子睡了，”男人说。

在这种情况下，罗德应该建议男人睡客房——不过这会儿，客房被他占据了，所以他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书房的沙发。

“我们可以再喝一会儿，罗德，”爱德华推开他的房门。

罗德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去书房，我猜那里肯定有沙发。”他可不想自己现在的房间弄的一股酒味。

他回身拿了一件浴袍，然后推着已经烂醉的爱德华往旁边的书房去。

“我知道这里肯定发生了点什么，”爱德华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

“是吗？”罗德打开窗户，让爱德华醒醒酒。

爱德华看着站在窗边的罗德：“是的，因为你来了。”

罗德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