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怎么总问宋呦呦?当然这话乐衍不敢说。
“我这几日逛又逛不得,玩又玩不得,半夜三更的白府火光冲天,必定是发生了事情,我是在好奇,与宋呦呦无关!”
青鸾歌点头,“你在这儿不许乱跑。”
乐衍不服,“为何!”
“白府如此大的动静不是小事,你受伤未愈,那处纷乱,我恐照顾你不得。”
“我没事的!”乐衍赶紧抓住青鸾歌卖乖,“我不用特别照顾!”
青鸾歌抬手伸出一指,将乐衍顶了脑勺抵开,“你在此处等我。”
乐衍失望,拧着腰不愿。
“或者将你点了穴,关在屋里?”
“好好好。”乐衍退后一步,幽怨地看着青鸾歌。
“不可乱跑。”青鸾歌又强调了一句,“安分!”
“好!安分!”乐衍撅嘴,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挡住寒气。
青鸾歌眼神意味深长,“我走了。”
“好~”
人一走,乐衍忽然想起什么,“哎!你等下!披风给你!”
人早消失了。
乐衍耸耸肩,转身进屋。
屋顶处忽有黑影窜动。
乐衍忙敛气静观,黑影是直奔白府方向的,白府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今晚是热闹了,记着青鸾歌的眼刀警告,再者一个胳膊还在养伤,乐衍只得强忍好奇心,等青鸾歌回来。
乐衍正要安分,却见又一道黑影旋身腾跃,身法轻盈消失一处,是绒菊楼的人,不再犹豫,飞身紧随而去。
白府。
整个白府如同火海,火光将天地照亮,府内外皆是刀光剑影,哭喊怒吼声乱了大片,许些地方成了残垣断壁。
这次的偷袭又快又急,更有几个领头的刺客修为不似平常,这让白府吃了大亏,死伤了好些个人,这些个人的目标十分明确,直袭的便是白石的寝院。
白石散乱着头发,身上寝衣染血大半,手脚数道血痕,俊美的脸上,一只眼窝空了大片,里面肉疤缠连,在血色凶光下骇人的紧。
“小心!”头髻凌乱的宋呦呦紧搂着白石腰身,泪眼欲滴,着急的提醒。
白石凭着本能回身一砍,登时将后面的人砍成两半,不等喘息,赶忙查看用锦被裹在怀中的人。
锦被被鲜血染了大半,还好里面的人没有伤到。
“抱紧我!”白石紧了紧手臂,半抱着宋呦呦往外杀去。
宋呦呦忍住眼中泪水,听话的抱住白石脖子,周围杀机一片,若不是自己拖累于他,他早就脱身离开了。
“老爷!”浑身是血的白良随着两人杀了进来,其中一人是青龙左中台总兵,白石手中蓄力,一刀劈开数人围成的包围圈,与白良两人快速靠近。
“白知县。”总兵飞身而起,铿锵一戟,扫开袭来的刺客,与白石侧肩而立,“这些刺客都是高手,修为不低,我们的人都派出去追查疑犯了,一时半会赶不回来,他们是瞅准了这个时候入府奇袭。”
“总兵,”白石忽然道:“请将她护送离开,此恩白石铭记。”说话间,将怀中的宋呦呦推到总兵身侧。
“不,”宋呦呦抓住白石,挣扎着不要走,“我不走!”
“他们目标是我,”白石不敢看宋呦呦,“总兵!算白某求你!”
“好!”总兵一把将宋呦呦夹在身侧,手中朝天戟灌力前猛劈,身前碎石飞扬,趁着间隙借力飞身跃上屋檐,顺便将已受重伤的白良给挑了出去。
几个黑衣刺客无意阻拦总兵,生怕白石会趁机逃离。
“白石!”宋呦呦眼泪飞落,挣扎着要去抓越来越远的白石,“白石!”
凄喊声划过混乱长空。
白石握刀的手咯吱作响,自始至终没有看宋呦呦一眼。
这一眼绝不会是离别!
白石长刀扬天,浑身战意徒然凌冽,乱发飞扬无风自起,怒目而瞪大喝一声,“尔等受死!”
杀敌之威,瞬间暴张!
就算脱离战场多年,骨血中的张狂战意,从未有歇!
白府外,偏僻一角的屋檐上。
黑衣人半跪于地,低头向一人禀报,身披黑色斗篷的人背身而立。
只听黑篷人道:“绒菊楼?他们竟打起了白石的主意,怪了。继续查探。”
“是!”黑衣人风一般消失。
乐衍追着人追到了白府外,那人便失了踪迹。
“小娘子可是在寻我?”一个男子从一角处现身,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面。
乐衍装作吓了大跳,拍了拍胸脯,“大侠别误会,我就是听了动静,来瞧瞧,你做您的事,别管我。”
“是个会装浑的。”男子嘿嘿冷笑,“可不巧了,扰了爷的大事,今日你活不得。”说罢,几梭子小刀嗖嗖射出,意欲取了乐衍性命。
一言不合就动手?”乐衍赶忙一躲,笑道:“一个大男子欺负小女子,可丢人了不说,怎么出手就要取人性命的?”
“今日爷爷可不与你多言!”男子旋身而起,手中甩出长链,攻向乐衍面门。
果然是他,绒菊楼坛主,雨竹。
乐衍眼角微露冷厉笑意,脚尖轻点,后撤而起,手袖一卷,青烟绕腕。
雨竹随之点地而起,手上一甩,长链卷住乐衍脚踝,乐衍顺力落地,旋身几圈,卸了力道。
乐衍笑意盈盈道:“大侠,可与我说句话,打听个人?”
雨竹轻蔑笑道:“好说,先让我捆了再说!”手上一挥,又甩出长链。
乐衍垂手而立,笑容满面,眼中杀机已显。
正要出手,忽觉侧方有异。
乐衍手心青烟内收,杀机瞬息隐藏,身形微闪,未有立刻动作,但长链甩在脸前,不得不挡,只好用完好的手臂去接长链,手腕被卷住,扫了一道血痕,倒也无碍。
雨竹正要趁势欺身上前,却觉有内力暗涌,袭向自己,于是急忙转首,一人早已欺身上前,心惊之际,手腕被狠狠捏住,闷哼一声,手骨被瞬间捏碎,正要呼叫,后颈剧痛,登时被手刀敲晕了过去。
一切皆是电光火石之间。
乐衍警惕的看着眼前的黑篷人,黑色兜帽挡着大半张脸,看不清模样。
黑篷人只看了眼乐衍,不发一言,提着男子飞身离去。
乐衍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摸了下眉头冷汗,能一招制住雨竹,自己绝不是这个神秘人的对手。
不知这人是敌是友,不敢再追,可惜雨竹被她带走了,可恶!
乐衍跳上屋檐,望着前面白府,白府还在一片混乱之中,人来人去,不知是哪些道上的人。
要追的人被人截胡带走,自己来此也没了目的,既然这样,就顺便探探白府!
白府内。
白石以刀撑地,口中吐出鲜血,鄙夷道:“果然是宵小之辈,偷袭的手法用的顺手。”
五个黑衣刺客互相对视一眼,若不能生擒,那便留尸。
“白城主,我劝你莫要抵抗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白石回头一看,面目立马狰狞!
黑衣老者手中正架着一人,正是凌乱发抖的宋呦呦。
白石咬牙,“你们想要如何?”
“不如何。”黑衣老者一手抓住宋呦呦的胳膊肘,手上突然用力!
“唔!”宋呦呦死死咬牙,将痛呼声闷在嘴里,被夹住的胳膊剧痛无比,角度不自然,已然是被折断了。
“住手!“白石怒吼一声。
黑衣老者继续道:“白城主,时间紧迫,莫要耽搁了,若不想您的夫人折了脖子,便自废修为与我们走一趟。”
宋呦呦凄厉叫道:“不,不行!”
若他没了修为,若他被人劫走,若是,若是再成了阶下囚,那比杀了他还残忍!他是草原的雄狮,本可以雄霸一方肆意狂傲,为了自己,他放弃了那么多!
又是一阵入骨的疼痛,宋呦呦忍不住喊出一声痛呼,又急忙死死咬住了唇,不让痛苦显露。
“给我住手!”白石目眦欲裂,一把将手中的长刀扔掉,胸口起伏,咬牙,“我废!”
“不行!”宋呦呦对着白石大喊,“不可以,白石,你不必为我如此!我根本不在乎你!我们宋家是你的仇人!”
“仇人?”白石摇头,抹掉脸上的血,笑道:“既然是仇人,我自然要将你牢牢的困住,更不能让你死于他人之手,你将她放了,我便自废武功!”
黑衣老者松了手劲,闷闷笑道:“若非今夜,竟不知白城主是个情种,快些吧。”
白良杀不过来,在几步远挥着长刀,急着大喊,“老爷不可!这些人都是为了您来的,您绝不可跟他们走!”
宋呦呦转头看向挟持自己的老者,不错,他们是冲着白石来的,几次下来,已经发现他们是要生擒白石,白石在圣前早就失了宠,窝在这小县城里做个不受待见的知县,谁人会费尽心思地来掳他?那必定有阴谋。
难道是叔叔背后之人?
若白石受制于人,去做有损朝廷的事,那可如何是好?他的仕途前程,早因为宋家毁掉了,若再成为朝廷追捕的叛臣,就算再回来,他此生荣誉也彻底无望了!
白石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又望向被贼人挟持的宋呦呦,这一掌下去,恐再难与呦呦相见了,自此天人永隔,再无法护她周全。
有没有怨恨过?当然是怨恨的。
白石看向满脸是泪的宋呦呦,这个脆弱也固执的女人,自己与她纠缠了二十年。
但,从未后悔过。
因为她值得!
她坚强又善良,她与自己说的话,自己字字珍藏。
战场上多少次的生死一线,多少次的艰苦难熬,只要一想到她,都会有勇气硬生生的给抗过去。
只要能再去见到她,只要能在和她说话,只要能陪在她身边。
白石在掌中聚力,笑着望向挣扎哭喊的宋呦呦。
我从不是为了抓住你,困住你,折磨你。宋家一倒,你一个弱女子如何在世上自处?你会受到何种委屈?我不敢想。
可就在三日前,你的那番话让我明白,我才是对你最坏的人,我放不下怨恨,粗暴的对待你,又舍不得放开。
‘白石,你的眼睛真好看,像大海,你是海中的精灵吗?’
‘白石,今夜的腊梅花开了,你为我摘一朵好不好?’
‘白石,我与你一样,困在一方墙院里,无法随心所欲。’
‘白石,父亲为我定了婚事。’
‘白石,你不属于这里,天地广阔,你该是展翅长空的雄鹰。’
‘白石,跑!’
我竟全然忘记了,你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子!
呦呦,我是个混蛋,我怎么可以恨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