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担风在五段城出了事。
乐衍不想管荀担风,但若荀担风出了事,天盛朝指定没个安宁。
冤家,冤孽!
乐衍骂归骂,还是在青鸾歌手上留了支青烟,让青鸾歌安心恢复内力,自己去探查一下荀担风那厮出了什么事情,等青鸾歌恢复了,赶紧去搬救兵,寻着青烟来找人。
青鸾歌自然应了,让乐衍不要冲动行事。
乐衍轻盈跳下灰砖屋顶,落地,便碰到了匆匆回家的院子主人,乐衍不等院主人喊人,甩手一记毒针,扎入了院那人喉中。
城内喧闹,混乱不堪,城民东奔西跑,四处躲藏逃生。
乐衍抬头遥望,藏建血池的半山腰,燃起了熊熊烈火,冒着浓黑的烟。
乐衍循着最后一丝牵魂引的气息,赶到了城门前,城门前堵满了居民,守城的守卫守在围杆后,持着刀枪,对着居民大声吆喝驱赶,令他们都回去待着不许乱跑。
一个人走到乐衍旁边,低声道:“跟我走。”
乐衍转头,尚未看清说话人的模样,那人已经疾步跑出人群。
那人一直在崎岖的山路林间灵巧穿梭,使得乐衍不能追上,又能引着乐衍往一处地方赶。
绕山追逐半刻,乐衍从树梢高处一跃而下,袖中数枚银针,‘咔嚓’几声,树枝斩断,射在那人脚步前,那人被拦了去路。
“倒也不是很厉害嘛。”那人回头,将脸上的布罩拉下,皮肤泛着紫色的经络。
乐衍惊讶道:“你不是那个,在蛊虫鼎遇见的,胖妞?”
胖妞嗓音沙哑,嘲笑道:“算你有脑子。”
乐衍皮笑肉不笑,“谢谢夸奖。”
胖妞没好气道:“青鸾歌呢。”
“不知道,你找她有何事?”
胖妞狐疑,“她没来?血池不是她闹的?你身上怎么有她的气息?”
接连三问,乐衍面不改色,“真不知道哦。”
乐衍心道,谁知这个胖妞是不是好人,那日对青鸾歌凶得很!
胖妞走近了,一脸怀疑,乐衍大大的柳叶眼,一脸真诚。
胖妞懒得去分辨乐衍说话是真是假,指着遥远山峰一处,“荀担风,被绒菊楼的观面公子带走了。”
乐衍听过观面公子大名,是个狠角色,道:“我去告诉青鸾歌。”
胖妞一嘁,“你不是不知她在哪里吗?”
乐衍一敲脑袋,恍然大悟状,“忽然就想起来了。”
胖妞骂了句‘无赖鬼’,又道:“你去找她吧,不过我要跟你说清楚,再过一会儿,人被带到哪里我就不清楚了,一旦观面公子瞅准机会离开五段城,荀担风那家伙可别想全虚全尾的救回来了。”
“这么严重?”这让乐衍犯难。
胖妞一甩脸,“观面公子可恨死荀担风了,爱信不信,”
“那家伙的确招人恨!”
胖妞乐了。
乐衍开口道:“您可否。”
胖妞赶紧拦住乐衍张嘴,“别指望我去给你们做接应,我忙着嘞。”
乐衍只好道:“她还在那里?”
胖妞怪腔调道:“你去,救她?”
乐衍手掌一翻,指甲盖大的甲虫出现在掌心,“这叫牵魂引,可以告诉你青鸾歌藏身的地方,”想了下,“若她不在,就去城外找天盛军的孔雀,这只牵魂引能带你们来找我,但只能维持两天的时间。”
胖妞接过虫子,捏着软软的青虫瞧了瞧,“你倒是信我,若我找不到青鸾歌,你好自为之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出城搬救兵?不可能。
乐衍为荀担风稀薄的人缘表示悲伤。
但能确定,胖妞是冒着危险来报信的,对青鸾歌冒犯之事,翻篇了,于是对胖妞真诚道:“谢谢你。”
胖妞讶异,哼道:“谢个屁。”
而后走了。
乐衍向着胖妞指的方向,飞身跃去。
峰中一处。
荀担风晕乎乎醒来,直觉得头重脚轻,异常难受,试着动了动,感觉到眼睛被厚布遮住,四肢被冰硬的链子捆住,口里给塞得满满当当,口舌被粗布抵住,下颚被撑到最开。
努力回想怎么回事。
荀担风只记得,自己趁乱进了血池,看到血池外的武神阵被破了,然后脑袋一懵,人就晕了...
“啊!”只听一声凄厉的嘶吼声,然后是猛烈的撞击声,铁链撞击,砰砰作响。
荀担风回神,又隐约听到怪兽的呻吟声,不觉有些心慌。
阴沉的嘲笑声响起。
“长公主怕了?可别怕,本公子还要给你点见面礼呢。”
荀担风没有答话,感觉到手心被一个冰凉的硬物抵住,暗叫不好,紧接钻心的疼!
痛彻四肢!
“啊!”荀担风失声尖叫,又赶紧死咬住牙,不发出痛呼声,全力挣扎,要把手挣开,可是手臂被铁链死死的捆住。
几锤下去,手心便是几次撕心裂肺的痛苦。
荀担风疼的满脸冷汗,浑身都在不自觉的痉挛,脑中更是嗡嗡作响,满脑子只有一个字,疼!
“从小锦衣玉食享万般宠爱的长公主,怕是没吃过这种苦吧?”
荀担风遮眼的黑布被扯开,口里的碎布也被扣了出来。
黑暗潮湿的洞穴,凿出来的一间屋子,四周墙上挂了几盏灯,眼前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男子丹凤眼染着氤氲笑意,极为俊美。
男子站在荀担风身前,用扇挑起荀担风的下巴,邪笑道:“怎么,我们的长公主可是生气了?”
荀担风确定不认识这人,扫了眼自己的手臂,两只手心,被钉了两根手指粗的铁钉,此仇我记下了,嘶哑着嗓子,问男子道:“你是谁?”
“我是谁?”男子指着自己,露出诧异的表情,“她没跟你提过我?”
荀担风疼的厉害,心道这个鬼东西在说些什么。
男子笑吟吟的掐住荀担风的脖颈,“倒是了,她为什么会提我?她把我扔了,却留下你这个废物!”
仇恨下的男子,面容扭曲,恐怖如鬼。
荀担风痛苦的仰着脸,喉间被男子死死卡住,根本无法挣扎,窒息的晕眩感阵阵袭来,脑袋里似是一股又一股的血在流,在冲击。
男子旁边的随从见情况不对,提醒道:“公子,老爷让您不要轻举妄动。”
荀担风差点以为要被这个疯子掐死了,恐惧无助,心中一直在呼荀华君,直到脑中轰鸣,快要失去意识,救命的空气才再次涌入鼻喉。
荀担风大口的喘息,口里流出口水,又猛的咳起来。
男子看着荀担风狼狈模样,忽而捧腹大笑。
随从道:“公子,老爷让我们等着接应,不要闹出事情来。”
男子回头,恶狠狠的瞪向随从,“本公子心情不好,找点乐子都不行?”
随从不敢说话了。
荀担风脖喉剧痛,扯着嗓子艰难道:“你到底是谁。”
男子转身走到一旁,翻弄火炉上的铁饼,烧烫的铁饼,火红透亮,看的令人胆寒,炉火在男子脸上跳动,红光耀眼。
“如果我把你毁了,”男子凤眼阴沉,转头盯着荀担风,笑道:“你猜她,会不会把你也弃了?”
炉火翻动,男子拿起铁饼走向荀担风。
荀担风眼见烧红的铁饼,向着自己的脸贴近,惊怕之下,拼尽全力的挣扎。
男子笑得畅快,转手向下,将铁饼狠狠的烙在荀担风锁骨上。
“啊!”荀担风痛苦的浑身抽搐,皮肉滋滋作响,发出血肉煎熟的香味。
男子兴奋的状若癫狂,持着黏着血肉的铁饼,后退几步,喘着粗气,咧嘴大笑,“哈哈,哈哈!痛快!”
荀担风哆嗦着唇,满面冷汗,凶狠的凤眼盯上男子。
今日不死,定让你付出代价!
男子站在原地重重的喘着,看向手中铁饼,又看向荀担风,走到荀担风身前,手抬烧红的烙铁。
“再来几下如何?”
荀担风打了个哆嗦,死咬血唇。
男子阴狠笑着,一把扯开荀担风衣领,刚一抬手,面色一凝。
血肉融结的烙痕旁,有一个红色的弯钩胎记。
男子不可思议的盯着荀担风的胎记,震惊下神情呆滞,他仔细观察荀担风相貌,忽然,神情变得怪异,似喜似悲,变化不停。
荀担风疼的眼前恍惚,不知这疯子又要做些什么。
男子后退两步扔下烙铁,伸手揉捏脸皮,一撕而下,露出本来的面貌。
半脸俊秀,半脸夜叉。
夜叉的半张脸,皴皱苍老,黑褐色的疤痕纠结盘根,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嘴角下巴处,状如树根,又有泥腥状的黏糊感,瞧着令人恶心反胃。
而半面俊秀的脸,与荀担风有八分相似。
修长的眉,英挺的鼻梁,唇型、凤眸,脸型弧度,两人几乎一模一样。
男子看到荀担风眼中的惊疑,抓住胸口的衣衫,用力扯开,露出胸前的胎记。
荀担风大惊变色。
两人,有一样的胎记!
男子大笑癫狂,笑声在洞中回响不停,再有兽物的怒吼声,冲撞声,不时在洞中交响。
洞穴诡异,令人不安。
男子平静了些,对荀担风道:“我名荀广泽,乃武王荀随水唯一血脉。”
荀担风惊愕之下,已有千万猜测,“你是观面公子?”
荀广泽笑道:“不错。”
荀担风不由发笑,好家伙,一个两个全冒头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是你用父亲的印章引我入城?”
荀广泽眼珠微转,“好妹妹,你该问的是你的身世,也是我的身世。”
好妹妹?荀担风勾笑,“你讲。”
荀广泽笑道:“我偏偏不讲了。”
“疯子。”
“疯子?”荀广泽笑怒,“我是疯子,你就是个蠢货!若非今日你我见面,我竟不知我还有个孪生妹妹!是荀华君,她杀死我们母亲,将你我分离,荀担风,你现在还蠢的跟头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