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早已麻木,在人头旁边扭动曼妙舞姿。
无头尸体往外冒血,圆柱根下的凹槽里,流入滚烫的鲜血,连续几个人头滚落,凹槽里的鲜血溢满,高台上的纹路变清晰,出现繁复的彼岸花纹。
“七叔,”男子拍了拍旁边的伙伴,指着一个跳舞的舞姬,肿脸涨红,兴奋道:“那是哪家的奴娘,这身型,够馋人。”
“兄弟有眼,定是近年新长成的,咱要快些,占个头首一同尝个鲜。”
乐衍听的握紧了拳,低声问荀担风,“他们什么意思?”
荀担风压声解释道:“这些个舞姬,在人祭结束后会被在场的人争相哄抢,生下的孩子,男婴便是城民,女婴则被养成下一批舞姬。”
乐衍听罢,顿时恨得牙痒,目光投向那两人议论的舞姬。
舞姬身姿上乘,软脂妩媚,舞姿随意只是慵懒起舞,但见她玉足扭动舞袖挥舞,人如彩蝶翩入花间,回眸时,指节攒花,在一众舞姬中,出众显眼。
乐衍突然出声,“二夫人。”
“恩?”荀担风正观察高台,听到乐衍声音有异,转过头来,却见乐衍神情阴冷可怖,荀担风顿时遍体生寒,无意识的覆上腰间剑柄。
乐衍早已勃然变色,双目露恶,紧绷身子呈攻击之态,无半分谦卑温顺之态,“我要离开片刻。”
荀担风暗骂自己竟然被乐衍吓到,随乐衍的视线寻去,是个舞姬。
那个舞姬有何不妥?
光果大汉单手高举一缸烈酒,猛灌几口,酒香四溢,再一抬手,甩手将酒缸砸到台下,酒缸炸裂,甩出的瓦碎将几个舞姬身上砸出血痕,舞姬无人躲闪,在碎瓦上翩然舞动。
人群爆发一阵又阵狂热的高呼,
光果大汉大吼一声,“鞭来!”
台下一人托着一个托盘,盘上是一柄有小孩手腕粗的麻鞭。
光果大汉扬起长鞭,在空中甩出两声炸响,而后跳下高台,对着身边一个舞姬便是狠狠一鞭!
舞姬似被人扯裂双翼的彩蝶,单薄的身子萎顿在地,衣裳炸裂,露出深深的血痕,裸露的背上,旧伤添新伤。
惨叫声被人群的呼喊声掩盖,又是几声挥鞭炸响,数名舞姬蜷缩在地,泪眼盈盈,瑟瑟发抖。
酒腥,狼藉。
彩丽舞姬,混在鲜血与滚动的头颅中,或翩翩起舞,或跪爬伏地。
任人宰割,残破弱小,更激发了人性中的嗜血□□。
“天佑五段城!”
“天佑五段城!”
城中人,狂热至极的呼喊声,愈来愈盛。
有一人遥指圆柱的最上方。
几人陆续看到。
有更多的人,抬头高望圆柱上方。
城中人痴迷而狂热的喊叫声慢慢平息,嗡嗡私语声大了起来,有惊诧议论,有高声怒骂,“谁敢对天神不敬!”
“滚下来!”
“杀了他!”
“对天神不敬,杀了他!”
“对天神不敬,杀了他!”
光果大汉停下手中的血鞭,指着圆柱上的人怒骂道:“哪里来的疯道人,竟敢侮辱神柱!”
阳光刺眼,荀担风用袖挡在眼上,向着圆柱的上面望。
是个穿着灰色破道袍的道士,道士手里拿着一个臂长腰粗的大酒葫芦,只见他道袍在空中猎猎翻飞,远瞧着,竟是一派的洒脱自在。
道人灌下一口葫芦酒,高声大笑道:“老道赶得巧,观上一龙困浅滩被虾戏,美,美的很呐!”
五段城的二城主在街旁的阁楼上,同其他城中官一同观赏祭祀,眼见有疯道士冒出来打乱祭祀,对守卫叫道:“还不快将那疯道士抓住!”
五段城举行舞祭,城中的大半兵力都安排在此,城主一声令下,城中的兵士迅速围困过来。
荀担风被那道人分了些注意力,再回神时,身旁的乐衍不见了。
“哈哈哈。”道士仰天长笑,将酒葫芦收在腰间,从高处望下去,下面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道士无礼了!”说罢,自圆柱上纵身一跃。
看似轻飘一跃,却如同高山坠石,从山顶急速坠落,坠势之猛,在触地瞬间激起一人多高的血土雾障!
人群安静。
“给我上!”阁楼上的二城主一声喝令!
道士哈哈大笑,“莫怪道士没提醒,道士手下,一刀便是一亡魂!”
“给我上!”
舞祭盛况,变成一场惊恐四窜的血战。
荀担风察觉到乐衍跑了,倒也不着急,在血战开始前早早的闪身躲到了远处静观其变。
观察战况片刻的荀担风了然而笑。
这个道士,修为深厚,被一群人围攻依然游刃有余,就是这般了,手上也没出几招真招,他在故意引起城中骚乱。
荀担风心道,那我岂不是可以趁乱探一探血池?
消失的乐衍并未闲着,而是趁乱挟走了一个舞姬。
城中的人大都去了广场参加舞祭,因而在城中寻一处清净地藏身并不困难。
乐衍挟着人跳进一处宅院,察四下无人,随便进了一间屋,一手轻声关上门,而后将舞姬小心扶到屋内椅上,自己则冷着脸,半蹲在舞姬身边,指心为舞姬把脉。
舞姬面纱下,面容若隐若现,一双漆黑晶亮的眼睛,软弱的望着乐衍。
乐衍放下手,站起身对舞姬面生怒意,“青鸾歌,你是故意的?”她虽脉息混乱,但不至于这般虚弱无力。
舞姬桃花儿眼弯了弯。
乐衍观舞姬一身多彩艳丽,想她慵懒起舞时,腰肢婀娜,腹中一热,抬手扯掉舞姬面纱,恶声恶气道:“别不说话!”
“如何认出是我?”许久不见的青鸾歌,风姿绝艳,脸庞消瘦许多,慵懒靠在座椅内,无甚恼意。
乐衍故意折辱,“鸢侍巾一舞倾城,都赞你跳的最好。”
青鸾歌凤眉垂落,脸色微变。
乐衍觉自己说话重了,略有愧意,转移话头道:“很久都未见你。”
青鸾歌轻吸一口气,瞟了眼乐衍随意道:“恩。”
乐衍最讨厌她‘恩’!
但也知道,是刚才的话让她生气了。
乐衍只好低声下气的抱怨,“一声不吭地消失,一声不吭地出现,今儿是我救你出困境,青鸾歌,好友之间这样的吗?”
“好友?”青鸾歌念着这两字。
乐衍理直气壮,“难道不是?”
青鸾歌轻笑,撑起身子道:“城中有一处禁地,进去查看时候犯了旧疾,阴差阳错入了舞姬住处,一时难以离开,又不好打草惊蛇,方才才恢复了气力,并非故意气恼你。”
乐衍见青鸾歌示软,自己也不好继续咄咄逼人,“哦。”
你‘恩’我‘哦’,礼尚往来。
“你为何在此?”
“圣君带我入城。”
“圣君?”青鸾歌棱长的桃花眼往上挑,意味不明,“怎会带你来这儿?”
乐衍摊手,“我医术最好。”
青鸾歌‘呵’了一声。
“啊!”乐衍突然惊叫一声,青鸾歌被她吓了一跳,脱口斥道:“一惊一乍!”
乐衍一想荀担风就有些头疼,“为了救你,我忽然离开,那个荀担风免不了纠缠我。”
青鸾歌颔首:“她确实蛮横。”
乐衍捂着自己无辜受罪的肩头,“我带你去见她,有了理由,指定能逃过一劫。”
青鸾歌道:“我气脉尚未恢复,你去寻她,告诉她尽快出城,五段城倾巢而出捉拿闯入禁地之人,你们留在此多一刻便是一分危险。”
乐衍想起荀担风说的血池,疑惑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青鸾歌道:“可记得在磊石崖时,我们碰到的蛊人?”
乐衍道:“记得。”
“五段城的禁地血池,正是炼化蛊人之地。血池外有一阵法,我虽带人破了阵,但血池中的血骨虫却趁机逃窜,不过多久,五段城便会成为一座死城。”
乐衍惊愕失色道:“你要灭城?”
青鸾歌目光一凌,轻笑道:“我在你眼中如此暴戾恣睢?”
乐衍赶忙解释道:“你只是奉命行事。”
青鸾歌愕然,忽而笑出了声,笑意甚凉,道:“尽快离去了吧。”
乐衍暗骂自己口无遮拦的乱说话。
青鸾歌见乐衍未动,笑道:“难不成,等我谢你救我脱困之恩?”
“没有我你也没事,我走了,那你呢?”
“休息片刻自会离去。”
乐衍不乐意,“那就等你一起,别忘了荀担风会找我算账的。”
青鸾歌冷笑揶揄,“你会怕她?”
“当然不会!”乐衍抬头挺胸,望向媚笑揶揄的青鸾歌。
不知怎么的,脸蛋有些热。
青鸾歌生得一副惊艳人的眉眼,戏笑流转时候,桃花眸里一捧春情,再加上她此刻一身妩媚妖冶的衣裳,隐约可显的细腰雪峰...
乐衍不由忆起天盛宫外,两人初次相遇,惊鸿一瞥后牵萦于心,再到第二次见到她,月下神女,展仙人之姿貌。
青鸾歌见乐衍表情怪异,安慰道:“若她为难,你只管告她状,我来作证人,由不得她肆意胡为。”
乐衍笑道:“可说好了哦。”忽的表情一顿,平展手心,手心冒出一股青烟,青烟扭曲挣扎,又‘嗖’的消失。
青鸾歌问道:“这是?”
乐衍对青鸾歌道:“她确实不能胡作非为了。”手指一撮,掉落几点虫皮屑,“荀担风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