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校长办公室。
刘校似乎憔悴不少，平时盘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变成了随意低马尾，唇色也未着口红，她坐在椅子上，手单撑着下颌，少了份犀利，但背脊却依旧紧绷。
她神色复杂打量顾潞好一会，才说：
“今天你生日，爷爷要你提前回去，桌上有假条，你填了就直接出校门，司机在校门口接你......”
顾潞没有着急写假条：“今天有周考，放学回去不行吗？”
刘校摆摆手：“周考不重要，”她将桌上的假条签上字，直接连着笔递过去，“主要是你爷爷有事安排，你是晚宴主角，早点过去更好。”
顾潞不好反驳，看了她一眼，接过笔和假条：“行，但我9点得回学校。”
刘校手骨一紧，像是想起什么来，细眉拧在一起，看着十分骇人，但在顾潞写完假条抬头的瞬间，脸色恢复常态：
“随便你。”
“吱呀——”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刘校揉了揉太阳穴，从桌子一旁拿出手机，挺直身子，整顿了会表情，才拨下电话：
“嗡——嗡——”
铃声响好一会才接通，刘校将手机往耳边贴近些：
“顾总，小潞那边已经过去了。”
“嗯。”
电话那头响起顾潞爷爷没什么情绪的回应声。
“刘校，今天是最后一天，你办事不够利落。”
刘校一下子站起来，捏紧手机：“顾总，今天......今天我一定把事情解决，只要小潞不在学校，我就有办法让......”
“好了好了。”
顾总出声打断她的说辞，刘校忐忑拿着手机。
“你知道我只看结果的。”
“是——”
“嘟嘟——”
电话被掐断，刘校怔怔放下手机。
“滴答，滴答......”
办公室静得只能听见钟表声，在几个呼吸之间，刘校调整好情绪，眼神盯着时钟，嘴型无声念：
“祝星鸣......”
-
实验班。
早读过后，大家都忙着将多余的桌子和书搬到走廊，为考试腾出空间。
祝星鸣正收拾，兀地自己桌子被路过的人撞了一下，他手猛地一伸，接住快滑出桌肚的蓝色围巾。
“呼——”
蓝色围巾安然躺在他掌心，其实已经织完了，但一直没有收尾，这两天祝星鸣心里乱乱的，每次想要收尾时，总是心不在焉将针脚织乱，拆了又织。
今天中午一定要成功收尾！
“嗯？”
他正想着，突然感到自己肩膀被拍了一下。
“哦，我马上搬——”
“唰！”
几乎是转过去的瞬间，他一骨碌将手里的围巾塞进桌肚。
“顾，顾潞？你在我后面干嘛？你......你有什么事吗？”祝星鸣转过去与顾潞对视，企图用身体挡住课桌。
顾潞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课桌，说：“我今天有点事要回家。”
“啊？”祝星鸣微微低头：“昂。”
顾潞看他的样子，忍不住揉揉他头发，笑了笑：“但我晚上9点回来，你等等我。”
祝星鸣躲开他的手：谁要等你！
开口却是：“嗯，你晚上一个人回来注意安全。”
“好。”
顾潞笑着答应，走之前还不忘将他揉乱的头发揉回来。
祝星鸣：......
-
“铃——”
“时间到，每组最后一个收卷子，下一堂考英语，你们做好准备。”班主任提醒道，没过一会就抱着试卷离开了。
“哎呀，老天爷，到底是谁发明的周考制度！”
“发明就算了，还投入实践，实践就算了，实践对象还从高三扩散到高一！诶，辣条给我来一根......”
“我也要，我也要......”
刚考完数学，屁股满打满算坐了两小时，幸好中间有20分钟的休息时间，不然真够受罪的。
祝星鸣正坐着放空，他低头将还未收尾的蓝色围巾拿出来，指腹慢慢摸索着上面的纹路，脑子乱乱的。
“我晚上9点回来，你等等我。”
突然顾潞的声音在脑海回荡，把其他杂音压了下去。
先收尾吧，至于其他的事，一时也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祝师傅深深呼了口气，拿起毛衣针吭哧吭哧开始进行收尾，完全没有注意后面有人盯着他看。
“铃——铃——”
考试铃再次响起，祝星鸣心满意足地看着马上织完的围巾，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一次终于没有织乱了。
“哒——哒——”
门外突然传出高跟鞋的声音，不像平时英语老师走路发出的。
“我靠，刘校？”
“辣条快收起来——”
“嗯？英语老师呢？”
刘校没有理会下面的动静，直径走向讲台，清了清嗓：
“你们英语老师请假了，我代她监考，课代表在哪？”
“让校长代班？英语老师背景深不可测......”
“有点荒谬......”
坐在前排的一个女生突然站起来：“在，在这......”
刘校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将手中的英语试卷放讲台上：“上来把试卷发了。”
她说完也不坐下，而是从讲台下来，顺时针巡视着每个人，教室的议论声瞬间消失。
“靠窗的同学，把窗户开一下，这味太大了。”
“吱呀。”
一句话下来，窗户立马推开，深秋的风吹进来，令人徒生冷意。
“哒——哒——”
随着试卷的下发，刘校巡视的脚步声也逐渐清晰。
祝星鸣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又扯扯校服边边，试图让它更加平整，他看着刘校越来越近的身影，不禁咽了咽口水，向来随性的他，此刻紧绷的不行。
来了。
他能够感受到刘校正站在自己身后，一秒，两秒，三秒......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直到第八秒，刘校终于有了新动静，她继续往前走。
“星鸣？星鸣！”
“嗯？”
尤安妍看着他，将试卷传到他桌上，面露疑色：
“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祝星鸣拿起桌上试卷往下传，接着强打精神笑了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没，刚刚在想数学试卷最后一个大题舍去什么答案。”
尤安妍沉思了会：“考一门丢一门，别太在意，容易影响后面的考试。”
祝星鸣看着英语试卷，刚想说好，谁料，尤安妍冷不丁又来了句：
“我舍的负一，你嘞？”
祝星鸣：“。”
“我舍去了零。”
尤安妍震惊挑眉：“不会吧，我还验证了好几遍......”
祝星鸣将试卷写上名字：“我的不一定就对......”
“咳咳——”
讲台处刘校的眼神突然瞥过来：
“考试已经开始了，有什么话考完再说。”
祝星鸣像个鹌鹑一样，瞬间老实闭嘴，认真看起英语试卷，心里已泪流满面：
又要被讨厌！早知道就不讨论了！
尤安妍：？
她还没见过这么老实的祝星鸣。
“听力过半小时才放，先做其他的题目，或者提前把听力题看了。”刘校提醒道，目光不经意又往祝星鸣那边滑过。
“哗啦，哗啦......”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教室里只有翻试卷的动静。
“啪嗒。”
突然一个细碎的声音在祝星鸣后面响起，像是什么东西掉了。
“祝同学，你可以帮我捡一下草稿纸吗？”
祝星鸣的后背突然被拍了一下，他往自己桌下一看，发现一个揉成团的白纸，也没多想就弯腰捡起往身后桌子一递。
“老师，祝同学他想作弊！”
草稿纸刚滑下去，他手举在空中还未放下，后面的人便喊出这句话。
？？？
祝星鸣震惊地回头，原本就很大的双眼瞪得更大：
“你在说啥？”
后面的人眼神躲闪，但嘴上一点不含糊，又大声重复一遍：
“老师，祝同学他想作弊！”
祝星鸣三观逐渐震碎，他头一歪：“不是，哥们，你是不是没睡醒？”
那人不敢看他，只是一个劲举着手。
“哒——哒——”
刘校慢慢下来，祝星鸣不知为何内心有些忐忑，就算知道自己根本没作弊，但人不能自乱阵脚：
“我没作弊，是他让我帮捡草稿纸，我才把这个递过去的。”
刘校眼皮下敛，没有理会他说话，而是自顾自将那团草稿纸展开，上面的内容写着：
【记得把阅读题的答案写给我。】
刘校看了一眼，又将祝星鸣的英语试卷拿来：
“这字迹看着像你写的。”
祝星鸣皱眉，他知道刘校厌恶自己，但没想到已经到这种程度，连如此简陋的陷害都能使出来。
“刘校，祝同学不是这种人！”
祝星鸣还未继续解释，坐他前面的尤安妍就先为他解释。
“对......对呀，我在他们旁边，我看见是这个同学让祝星鸣帮他捡草稿纸的......”元兰也紧跟其后。
刘校紧抿唇，怎么一个两个都向着祝星鸣。
“这件事与你们无关，先写你们的卷子。”
尤安妍显然不服气，她丹凤眼微眯，扫了一眼祝星鸣后面那人，努力回想起他的名字，偏头笑着嘲讽：
“诶，张远同学，我说，就算祝星鸣要作弊，那也是向我，这个拿英语竞赛一等奖的人要答案，和你这个全班倒数有什么关系？”
张远当场破防：“你——”
“闭嘴。”刘校冷冷盯着他，张远只好憋回去，低头一声不吭。
接着她转身又说：“安妍，还有元兰，写你们的题目，我在这里，不用你们来解决。”
尤安妍不是很服气地转过去，元兰则写一下又停一下，偷偷地往这边瞟。
联想到秦郝录音的事，祝星鸣大概也知道事情的真相，大概是想找理由将他开除，他直直望向刘校，眼神丝毫没有畏惧：
“教室有监控，只要调出来，真相一目了然。”
刘校往他那边靠近一步，迎上他的视线，微微一笑，眼角堆叠细纹显得整个人深沉精明：
“好。”
祝星鸣疑惑，以为她会拒绝，然后直接给自己定罪，没想到答应这么爽快。
刘校收回目光，指了指他和身后的张远：“你们两个当事人出来，和我一起去查监控，其他人继续做题，不要吵闹，我会在监控室盯着你们。”
“走吧。”
祝星鸣虽然怀疑，但眼下也只能照做，两人一前一后跟在刘校身后，离开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