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认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就是这么报答恩人的?”李燃没能逃得了,现在还拘留在警察局,李非无法,只好之后再弄救李燃的事情,被叔叔婶婶烦得不行,他恨自己那个蠢货堂弟,只知道听外人的话,更恨不知好歹的时楼,“你这是坏了道上的规矩。”
时楼侧头吐出一口混着血丝的唾沫,差点笑出声。
恩人?
这话连那雅都不信。真正的善意,是出手相助,将人拉出泥潭,而不是伪装成乐于助人的好人,哄骗失去庇佑的兄妹,助长那彬内心的黑暗,等那彬片刻清醒想要离开也晚了,口蜜腹剑,威逼利诱,直到人越陷越深,最后只能为他所用。
时楼看向因痛恨而面容扭曲的李非,他还活在自己是在施恩的臆想里。
那彬本来有机会很好地活下去。
他还年轻,有善良的妹妹做心理支柱,学习好,也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打工赚钱,有人真心待他,虽然不富裕没势力,但挨过几年的艰辛生活,迟早有一天可以恣意自由地活在阳光下,衣衫整齐,就像每个像他这样年纪的少年,健康,明朗,前途光明灿烂。
“我倒了,你以为你还能活?”李非抓起时楼的头发,逼迫他睁眼看向自己,“我对你好,一直没碰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的事情?”
时楼脸上沾着血迹,已经被狠狠打过,黏腻的血从额上流下,他有些发晕,缓了缓还有心思弯弯嘴角,“非哥什么作风——”之前的伤还没好全,又被踹到腹部,发出一声闷哼,他琥珀色的眼睛因为疼痛而蒙上一层水雾,涣散片刻又很快恢复清醒,直勾勾地看向李非,语带挑衅,“——我又是什么作风。”
他重复了之前说过的话,含义却因为处境的变化而截然相反,李非神色一厉,“你就是那时候开始谋划这些的?”他咬牙切齿,一想到那些有意的讨好不知暗地里被这人当成什么笑话,就怒不可遏。
“我听回来的人说,你给你那个背景厉害的同学打了针。”李非想起这个就恨不能把那个白痴堂弟塞回他妈肚子里,“我倒是不知道你的本事!你最好乖乖说实话。”
“还行,只是之前放过你一个仇家而已。”时楼又没打算瞒着。
当然也可能不止一个。
时楼两头拿好处,做得十分顺手,死里逃生的人给他钱,全被他攒起来,给那雅存着。
毕竟小姑娘以后就没哥哥了。
时楼估摸着时间,还得继续想方设法拖住李非。
夏家是做正经生意的,或许不急着斩草除根,他却不能放心,总不能让那雅一辈子龟缩在S市。
仓库里只有一扇高高的天窗,没有开灯,外面的霓虹和雪光月光投射进来,照亮了李非狰狞的神情。时楼看着他手里的针管,尖锐的针尖冰刺一样折射冷光,头晕眼花下多了几层重影。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不过这里面肯定不是镇定剂了。
他看着这群丧家之犬,轻蔑地笑了,多无能多气急败坏的嘴脸。
*
风雪刮在脸上,鞠子清却恍如未觉,过往种种怪异之处串联成一线,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那个人,那个人……鞠子清眨了眨逐渐模糊的眼睛,把冷风吹出的泪水逼回去,那个人,为什么不依不饶地要找夏之阳麻烦,为什么要招惹田岚,为什么突然反常地去靠近李非,为什么要告诉他自己的心理问题,又是为什么对他的态度突然变好!
混蛋至极。
他满心以为这是重新开始,没想到是被人早早画上了充满遗憾的句号。
时楼说他讨厌鞠子清,鞠子清又何尝不恨他自作主张。
“小雅,不要哭,告诉我,”鞠子清压着情绪,柔声问,“你哥哥走之前,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夏之阳和田岚获救之后时楼就彻底失联,最后一次发消息是给那雅,叫她不要出门。
这是在嘱托后事吗?鞠子清不敢想,怕一个念头就会在冥冥中助长这种可能。
比起李非要报复夏氏,鞠子清更倾向于是时楼借刀杀人。李非被利用,损失惨重,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同学们回到家报平安的消息陆续发来,鞠子清颤抖着屏蔽了消息,凭什么到最后所有人都平安了,只除了他在意的那个人。沁凉的雪花漫天飘飞,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害怕自己不冷静,时楼就真的失去了最后的活路。
“哥哥,哥哥他说他这次能彻底解决掉坏人……”那雅抽泣了一声,“小鞠哥哥,我后悔了,呜……我就想哥哥回来,我不管他跟谁了。”
“小雅,乖。”鞠子清握着手机的手也在发抖,胸腔中一颗心跳动加速,说话声依旧平缓,“你知道哥哥以前经常去哪里吗?所有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那雅哭着报了几个地名,鞠子清记下来以后让她立马把这些信息跟警察叔叔转述一遍。
“可是哥哥不准我说出去。”那雅小声道。
王警官也一直没想到那雅小小年纪,会知道这些东西。
“现在是特殊情况,你哥不会怪你的,我保证。”鞠子清拦下车,打算按路程远近一个一个试过去。路上不停地打电话,联系一切可以联系到的人。
警方正在抓捕四处逃窜的嫌犯,时楼只会被视为李非的手下而不是受害人,现在也不会被特别立案寻找,警力分配不够。庇佑那雅的警察则不同,那是他信任的人。
但他自己却不是。
鞠子清没时间想这个,他怕自己因为情绪失控而失去判断力。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
*
“你家里没人。”真聪明,可惜不能为他所用,李非看了眼时间,摆了摆手,踩着时楼的人恨恨地松开了脚。
李非出事,他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之前时楼仗着李非宠爱对他们没个好脸色,新仇旧恨加起来,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时楼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地上,手脚被绑,只能受着。有个贱人戴了指虎,一拳下去一片血窟窿。
时楼人都麻了,随便了,毁灭吧。
不能亲手折磨死仇人,这是他唯一的遗憾……呃,或许还要加上一件。
刚才太疼了,他想着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模模糊糊回忆起,自己还没说过一句生日快乐。
懊恼地眨了眨眼睛,凉掉的血和眼泪糊住了他的眼睛,只好闭上眼短暂地休息。
虽然没办法喜欢鞠子清,但是一句“生日快乐”他还是不会吝啬的。
接下来该怎么继续激怒李非呢,得拖住他们,等着被一网打尽。
“非哥,有人来了。”望风的心腹过来传话,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要不要……”
“是谁?”李非皱眉。
系统能感知到盖亚之子强烈的情绪波动,它查了下监控,惊愕道:“鞠子清找过来了。”
时楼睫毛颤了颤。
*
酒吧后面的暗巷,鞠子清被人用匕首抵着,走进了小仓库,浓重的血腥气让他脑中的弦一下子绷紧,他目光快速扫了一圈,然后借着透过天窗的光,终于看清了倒在血泊中的熟悉身影。
两个小时。那个偷偷摸摸帮他指路的陌生青年告诉他,两个小时前见到那彬进了这里。
绷紧的弦,“啪”的一下,断了。
他眼眶发红,死死盯着悠闲坐在主位上的李非。
“稀客稀客,有失远迎。”李非心知已经惹怒了夏家,不敢再牵扯到更强势的鞠家,所以只是威胁,并没有伤他,“这里太脏,改天有时间再请鞠同学吃饭吧,天这么冷,快回家别冻着了。”
“你把他还给我。”鞠子清没理会他的笑脸。
“我只是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小东西,跟鞠大少爷有什么关系?”李非声音一点一点冷下来,他开始怀疑这场风波里是否也有鞠子清的手笔,身边跟着的人又是否也被时楼渗透,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恨不得把时楼再拉起来折磨一顿,“是谁告诉你这里的?”
鞠子清不理他,只想去看时楼的现状。李非目光在两人之间划过,讽刺地冷笑,“你们果然还是搞在一起了。”他踢了踢软在地上的时楼,“人家鞠少爷都来找你了,还躺着呢?”
“哎,怪我忘了,你手断了,起不来。”
李非剩下的人手不多,人心一散东山再起便难了,此番也是存了杀鸡儆猴的意思。他看鞠子清痛苦的样子,似乎觉得有趣,他知道自己该抓紧时间跑,但怨恨和嫉妒一起爆发出来,理性失去控制,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孤身前来的鞠子清,问他有没有碰过那彬。
十几岁的少年,黑发白脸,沉静端方,站在那儿就是一块无瑕的名贵玉璧。此刻却双目赤红地望向他,李非觉得痛快,仿佛把高高在上的鞠子清也踩在了脚底下似的,“肯定没有,彬彬害怕,男人一碰他他就要打回去。”
“说起来,他第一次有求于我,也是因为这坏毛病,打伤了人家,不好收场。”他用皮鞋去抬时楼的脸,时楼厌烦地侧过脸,针一样的目光透过血帘刺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