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楼将艾瑞卡软禁了起来,雪精灵当然不同意,但反抗无效,被强制送离了弗拉姆。在等待艾斯雷斯联系的期间,时楼顺带将地狱之眼附近的禁区排查了一遍,很平静,没有漏洞的痕迹。
难道魔族开辟了新的通道?
艾德隆大陆上,唯有赤地的结界最薄弱,才会被魔族留下地狱之眼,如果出现新通道,就说明他们的实力又变强了。一旦确认这点,势必要展开一场先锋战,时楼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关系网,能拉到几个同盟还是未知数。
系统感叹:“你可真是劳碌命。”在帮扶部那个无底洞、火化场,不仅能活下来还年年绩优的人类,它也是有所耳闻的。
时楼微微一笑:“应该的。”
菲泽拉过来请示如何处理艾瑞卡,自从被关起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惹事,要求见时楼。
“我们用昂贵的魔晶石供养着雪精灵脆弱的身体,面对挑衅还要确保他的安危。”侍女长庄严美丽的脸庞因厌恶而有些扭曲,“陛下,既然他这么棘手,为什么您还要留下他呢?若您想惩戒他,我们可以在他离开弗拉姆再动手,绝不会被极地精灵发觉。”
“菲泽拉,你的话变多了。”时楼签署完关于城防维修的申请书,头也没抬地又翻开另一份关于重新制定农业标准的报告,案头等待的公文丝毫不见减少,幸好有系统殷勤辅助,工作效率提高了不少。
精灵王赤棕色的双眸平静深邃,侍女长慌忙收敛了个人情绪,想要解释时,传输的法阵上闪过一阵烟雾,送来了极地精灵的密函,她只好不甘心地退下。
时楼打量着铜盘中包装精致绝伦的信件,神色晦暗不明。
他大概知道艾瑞卡形容的“不明黑色阴影”是什么了。
作为太阳神的后裔,他对暗系魔法的敏感度远超其他生物。在他眼中,丝丝缕缕的黑雾正从火漆蜡封上泄逸出来,肉眼可见的不详。
这也太明显了!
时楼:“……”
系统帮忙提取了里面的文字,时楼转动指尖将密函烧成了灰烬。黑雾没了依附物,很快消散了,可以判断出是诅咒一类的黑魔法,需要通过介质传递。
拆开密函必然要触碰到蜡封,这完完全全是冲着他来的挑衅。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件内容,艾斯雷斯对艾瑞卡的行为表达了歉意,字里行间都在暗示艾瑞卡最近行为反常,最后是邀请时楼去艾斯兰德小聚,关于艾瑞卡和其他一些极地精灵的异常之处,需要与他商讨。
一位优雅冷静、忧心忡忡的精灵王形象跃然纸上。
艾斯雷斯没有直接质问艾瑞卡被软禁的事情,只是请求时楼赴宴的同时将他捎上,说是相信他的实力,并且写道:
“阿什,你是唯一一位我可以将王储托付的信任之人,我在此万分请求你暂时忍耐,其他的等我们会面时详谈。”
时楼看着这兄弟俩如出一辙的口吻,一时陷入沉思。
他本来以为是艾斯雷斯或艾瑞卡在隐藏着什么,但现在看来两个人都中招了也不是没可能,还真是亲兄弟。
这次邀请太可疑了,但依照赤地精灵王对剿灭魔族的责任心与使命感,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艾斯兰德和弗拉姆之间有空间魔法阵,就是很少开启,已经积灰了,一直以来维护得倒是不错,换上新的魔晶石还能用。以免节外生枝,时楼亲自捆着艾瑞卡,准备轻装简行前往极地。
此举当然是受到了所有人的极力阻拦。
白发苍苍、已经退居文职的长老颤颤巍巍地敲着拐杖,“您这是在胡闹!”
其他资历尚浅的年轻精灵不敢这么跟他讲话,而是各自拿着武器,跟在长老们的后面,望天望地就是不敢跟他对视,以行动表示不支持。虽然他们很清楚他们加起来都打不过王,能拦住全靠王的仁慈。
“陛下,退一万步讲,也没有您亲自去艾斯兰德的道理啊。”
“他们家王储惹出来的麻烦,冰霜王怎么好意思让您来解决呢!真是不要脸!”
“陛下!雪精灵最虚伪了,心眼子比熔岩池中的泉眼还多,您不要被他们的表象骗了。”
“难道我们还会惧怕战争吗?不如杀了这个狂妄的雪族,让雪族付出代价。”
越说越离谱,时楼脸一冷,七嘴八舌的声音就渐渐停了下来。双方安静地对峙了一会儿,时楼捏了捏眉心,“玛茜娅,让他们退下,我们单独聊聊。”
玛茜娅是现存最长寿的赤地老祖母,在场所有精灵都是她看着长大的。魔族有可能卷土重来的消息不宜大肆宣扬,但可以先告诉她,让她来说服这群过于谨慎护主的精灵,再好不过。
玛茜娅耐心地听完了他的话,被岁月沉淀为灰红色的眼睛温和地望着已经成年的维塔诺斯,语气还是和他小时候一样,循循善诱像是在哄小精灵,“可是我亲爱的小阿什,如果消息是真的,那我们又怎么会放心让你独自前去呢?”
“我会带几个侍卫。”
玛茜娅摇摇头,“如果真出什么事,是他们保护你还是你保护他们?”她狡黠地眨眨眼,像是看破了时楼冒险的小诡计,“我并不需要你做出安全的表象,那并没有用,不是吗?”
“对不起。”时楼很尊敬她,老老实实地低头道歉。
“阿什。”玛茜娅苍老的手像是帕帕树的老树皮,温柔地抚过时楼的脸颊,“镇压地狱之眼、守护弗拉姆,是我们的职责,而你总是要承担更多。魔族入侵,弗拉姆也难以独善其身,你的选择是正确的,艾斯兰德不能有事。但见面的地点不能在艾斯兰德,和艾斯雷斯约在创世之森见面吧,我们和祖精灵之间的空间法阵,比和极地的法阵更坚固安全一些,我去跟萨拉打声招呼。”
“好的,玛茜娅。”时楼拥抱了一下老人,感受到玛茜娅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谢谢你。”
他布置好完备精密的城防系统,将一切事宜调度都检查过一遍,确认无虞才提着被火焰五花大绑的艾瑞卡离开家门。
空间法阵镌刻的纹样是上个纪元空间神陨落后留下的唯一遗产,除了可以用来描绘大型法阵之外,还可以制作成空间卷轴,共通点是价格高昂,法阵用一次可以说是按秒计烧高级魔晶也不为过。滋味和传送进入新位面有点像,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不知过了多久,双脚才终于踏上了实地。法阵周围有绿精灵迎接,星星点点的绿光洋溢着充沛的木元素。
三大精灵族裔中,绿精灵的历史最为悠久,所以又被称为祖精灵,他们居住在创世之森的密林中,习性相对温和,但大概因为数量众多,与人类聚居地离得近,所以摩擦也多,反而最仇视异族,留下光辉战绩。当然,对待勉强能纳入同族范畴的赤地精灵,他们的态度还是很热情友好的。
引路的祖精灵大概很年轻,一边介绍着沿途的植物,一边忍不住去看艾瑞卡,欲言又止道:“黄金之主阁下……呃……您要不要将这位……”
谁会想看到有人千里迢迢赶来自己家里闹事啊!
火焰和霜冻都会伤害植物,到时候可别在森林里打起来。
时楼:“没事,烧不死。”
艾瑞卡的身上戴满了附魔道具,足以让他在火焰牢笼的束缚下安然无恙了。而离开弗拉姆,时楼身上同样也佩戴着来自极地的戒指颈链,细银链子上坠着纤长菱形的冰晶石。
质地透明的宝石在火元素的干扰下竟然孕育出火彩,在未被衣物遮住的金色魔纹的衬托下,万分耀眼夺目,这是强大魔力的象征。所以引路的祖精灵虽然不满,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怕惹恼了这位传说中脾气暴烈的赤地王。
双王会面的殿堂安排在一个巨大的花苞中,此时第三位精灵王奥利芙·萨拉也在场。这是位高贵的女性精灵,统治创世之森已经上千年。见银发的雪精灵被束缚在炽热火笼中,奥利芙嘴角微微抽了抽,伸出绿色的藤蔓接管了火焰的工作,她微笑道,“我想这会让艾瑞卡好受一些。”
时楼向她致谢,奥利芙则问他为什么要捆着艾瑞卡。
“您没有察觉到他身上什么不对劲吗?”时楼问。
几只蝴蝶大小的小精灵从藤蔓顶端的花苞钻出来,好奇地绕着艾瑞卡飞了几圈,这儿瞧瞧那儿看看,最后对着他们摊开手摇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有。
“他来找我,声称他的兄长——”时楼露出了一个恶劣的微笑,“也就是冰霜王,在精灵王谷为魔族引诱而堕落了。多么离谱的污蔑啊,精灵王储怎会说出这样的谵语,我还在想他是不是误食毒鱼产生了幻觉,不然怎么会千里迢迢来找我求救呢。”
“难道你对此一无所知吗,艾斯?”赤地精灵王转过身,对着走进会议厅的银发男人问道。
来人穿着雪白的长袍,暗银扣子从领口起扣得严严实实。长发月光流水似地倾泻在挺拔的脊背,容貌英俊而凛冽,深海一般暗蓝的双眸扫过被五花大绑的艾瑞卡,艾瑞卡浑身一颤,面色苍白地低下了头。
艾斯雷斯无视了艾瑞卡的反应,向奥利芙行颔首礼问好,然后坐在了时楼对面的座位上。
对于雪精灵而言,艾斯兰德之外的地域气温都太高了,即便有附魔道具也该是嫌热才对,可艾斯雷斯依旧严严实实地裹着长袍,倒是和本该嫌冷却穿着清凉的时楼一样,显露出强烈的族群归属感和王裔超乎常人的魔力储备——或许弱小的精灵会受到环境影响而感到乏力,但他们本身就像是一个巨大高密质的冰球或火球,佩戴附魔道具更像是为了避免给周遭环境带来不可逆的损害,而不是为了保护自己。
与时楼身上孕育出了火彩的冰晶石一样,艾斯雷斯领口镶嵌着太阳石的北极星金饰,也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这跟艾瑞卡说的可不太一样,艾斯雷斯的魔力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好久不见,阿什。”艾斯雷斯言辞温和,然而冷淡的神情实在没有什么亲近的意思,例行问候一般道,“弗拉姆一切还好吗?艾瑞卡太任性了,对于他给你们带来的麻烦,我深感抱歉。”
可能是隐藏太深的缘故,时楼并没有从艾斯雷斯的身上看到黑雾。
系统:“魔族的魔法体系与艾德隆大陆不一样,偏向于精神攻击而非自然元素。”
黑暗会诱发恐惧与不安,以及一切神秘未知的想象,但有杀伤力的是这些感知到的情绪,而非黑暗本身,简单来说,并没有“暗元素”这一回事。而赤地精灵之所以能对魔族及其躲藏在黑暗中的信徒产生震慑,是因为地底深渊中岩浆奔腾不息,暗火所及之处也是火精灵的权能范围。
系统提议可以试试惹怒艾斯雷斯,或者让他产生其他剧烈的情绪起伏,那样它或许可以尝试检测出异常的波动。
平心而论,系统提供的建议十分简明扼要,可操作性极强。但时楼看着艾斯雷斯冷若冰霜的俊脸,以及艾瑞卡自始至终没放弃惹是生非但脸上平静冷淡的表情,评估着惹怒雪精灵的可能性。
艾瑞卡甚至连被束缚都没有明显的挣扎与抵抗,只在试探时楼是否可信和请求帮助时有过明显的情绪外泄,仿佛只要把消息传达到,引起重视就心满意足了似的。
代入一下,如果他们有王储,不,甚至不用是王储,如果任何一个伙伴被软禁在艾斯兰德,那么出使的赤地精灵哪怕面临强制遣回,也绝对是要跟极地精灵拼死拼活干一架的,打赢了把人带走,打输了也能给后续战争的正义性增加一条砝码,绝不可能小事化了,忍气吞声。
对比而言,当时极地精灵的反应冷静理智到了没什么情绪的地步,有种诡异的老实。
要让他们发疯,感觉有些难度。